2月13日情人节

杨慧

  在有的人看来,情人是被描上了粉红色花边的丝绒枕套;在另一些人看来,是床头柜上摆着的那杯清口白兰地,说了半天还是一碗豆腐和豆腐一碗的概念。马斯洛在他的《动物行为与人类心理》一书中阐述道:“两性的斗争与吸引永远是辩证的,这种辩证或许就是社会发展与进步的某种动力……”时间与状态是需要某种契合点的,把握得好,就是丝丝入扣;把握得不好,便会前功尽弃。情人节就像是一种高级的智力竞赛——不仅仅需要智力,还需要付出耐力,男人的直接与女人的含蓄就像是画家笔下的颜料与松节油一样,缺了哪一样都不行。

  2月13日情人节,错了吗?没有,据说近年来有大量的人在这一天过情人节,所以我们提出这个概念完全是基于这种民情。当然这其中也不排除2月15日过节,或将2月14日分割给多人的各种新奇过法。

  情人节,这个起源于西方带有宗教色彩的节日,在当今中国却被彻底暧昧化了。有人甚至明确说,情人节是牢笼,是负担!

  情人节的暧昧化首先来自于情人这个词在中国当代语境中的敏感意味。情人可以理解为夫妻关系中的双方,也可理解为未婚热恋中的两方,但令大多数中国人会心的意义却是:处在婚外情关系中的男女。即使在深圳这样开放的城市,人们提到这种意义上的情人时也会有两分含蓄。或许很多中国人在情人节这天都在为选择一种“情人”而左右掂量。

  其次,情人节的暧昧化也来自于整个中国社会对情人节的全民庸俗化。看看当代西方社会,人们对圣瓦伦丁节也就是情人节的态度似乎是很平和安详的。办公室中,男女同事会互赠巧克力,在课堂上,老师会给学生带来巧克力,让大家分享。商家会做一些促销广告,但决没有全民过节那种声势浩大的势头。而如今情人节作为一个洋节在中国却是妇孺皆知。小学生会在这一天给自己的小情人送去巧克力,70岁的老人也会冷不防地提到“哎,明天是情人节哦!”过情人节所隐含的正式感和排他性成为某种隐蔽关系被昭示出来的缺口,人们在情人节的动向成为了被有意无意关注的焦点。

  第三,情人节的暧昧化还是当今中国尤其是深圳这类大城市过于物质化的结果。人们追求由物质堆积出来的形式感,所以情人节也决不会被虚度而过。这样的情绪正中商家下怀。情人节在中国没有传统风俗可言,商家和媒体可以肆无忌惮、土洋结合地自创多种情人节的庆祝方式。这些方式已经从初期可以接受的肉麻进化到现在不可忍受的无聊。情人节商家赠送安全套已不新鲜,还有某媒体给情侣出馊主意,在情人节这天一起去商店偷东西。更有将玫瑰染成黑色,内裤包成玫瑰,至于所谓“情人节烛光鹅肠火锅”一类就只有让人对商家的想象力哭笑不得了。人们被自己创造的物质所支配,被形式所禁锢。情人节必须要诉诸某种形式,不然情感本身就要遭到质疑。遵从习俗成为了一种习俗,内容被遗忘于形式之下。难怪有人说情人节已经成为一场大秀。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情人节的暧昧化是当今中国人道德飘移的外化体现。有人说,有多个情人的人最怕过情人节。他们在平时打电话就是捂了这边又盖那边,为了安全起见在电话中他们都自称大灰狼并统称情人们为小白兔。当情人节来的时候他们就更忙了,因为这往往是情人们互相掐得最紧的时候,对他们来说,过情人节无疑是煎熬。孟庭苇那首《没有情人的情人节》的流行歌曲似乎应该被改名为《情人太多的情人节》。

  来看看当今中国人在一个2月14日里所面临的空前复杂的情欲关系吧:情人,真情人,假情人,一个情人,多个情人,没有情人,别人的情人,自己的情人,名义的情人,实质的情人,梦中的情人,虚拟的情人,思想的情人,肉体的情人……中国人正在经历一个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道德宽松期,人们体内奔流着的不加束缚的欲望几乎要溃堤而出。情人节初始意义中所意指的那种古典爱情已经被完全颠覆,“爱情”一词被“情欲”一词所取代了,婚姻与恋爱中的心不在焉普遍存在。

  有的人辛苦地周旋于自己构造的复杂关系中,往往搞得自己左右不是人。怪不得有人统计,每年情人节后是个离婚高峰期。当然也有人已经超脱到了另外的境界,他们说,情人节我不和任何人过,一个人打一晚上电子游戏去;还有人说,要什么情人,搞一夜情最好;更有惊世骇俗的说法是:“到鸡鸭成群的地方去过情人节!”至此,情人节已经完全处于一种后现代的反讽意义中。

  真的可以拒绝情人节吗?没有这么容易吧。今年的情人节的号角又即将吹响,过还是不过,到底怎样过。女人们总还是在心底深处为情人节留着一些童话色彩,或者就算是虚荣心的作用,她们对情人节也是充满了幻想的。即便那些已经过了恋爱阶段的女人对情人节只字不提,而一旦真的收到礼物或邀请也是欣喜异常的。而那些老练的男人们虽然已经过了汹涌澎湃的年龄,但仍然在不动声色地暗流涌动。当情人节的夜晚来到,谁又不在蠢蠢欲动呢?谁又甘于眼见别人的热闹而独自失落呢?情人节就像催化剂,让情欲的空气发酵,让男女如干柴烈火般易燃易爆。怪不得有些人赤裸裸地宣布,情人节只是一个可供利用的机会而已。所以我们虽然一方面在大骂商家的可恶,另一方面又在甘心情愿地“助纣为虐”。

  情人节的尴尬令这个时代的中国人的困境昭然若揭,深圳更是一个典型标本。各种观念的人各种时代特征的现象拥挤在一起的结果,是让我们哭笑不得地接受着“2.13”情人节的黑色幽默。而一个更为幽默的事实是,当“2.13”情人节的观念深入人心的那一刻,2.13本身也因失去了隐蔽性而失去意义,或许接下来是2.12,2.11什么的。在家中苦苦进行家庭保卫战的妻子丈夫们最后不得不做出规定:2月14日前后10天都将成为情人节警戒日。

  但是警戒有用吗?家庭难道是以警戒作为维系的吗?这个时代揭示婚姻关系的虚伪性的舆论正在逐渐压倒批判情人关系不道德性的舆论。人们虽然是越来越宽容了,但人们同时是越来越迷惑了。我们是如此贪婪地寻求各种新奇的刺激,我们的感觉神经被一次次地刷新,到最后我们是否还能保持那些基本的感知能力呢? 如果说现代人缺乏爱,为什么人们又如此容易爱?如果说现代人的爱泛滥了,为什么人们又如此渴望爱?如果说我们很善于爱,但为什么又那么易于冷酷?如果说我们的心死了,为什么我们还那么频频制造激情?

  很难有令人满意的答案,在这个阶段大家都是那么绝望,但又努力在寻求出路,家庭还是情人,物质还是本心。有人说西方从六七十年代的反叛到八九十年代的回复或许是中国社会所要经过的道路。中国社会的价值观的回复只是时间问题,因为现在的价值失落还没有走到极端。

  是吗?不知道,唯一清楚的是我们还是处于迷乱当中。

  有情人之大实话

  分身术和巧安排

  周先生,35岁,某香港金融机构驻深圳总代表情人节对我来说虽然是较为麻烦的,但我却喜欢在这种危险的钢丝上行走的刺激。我生在国内,受教育在美国,工作在香港深圳两地跑。我是个形式主义者,也是个享乐主义者,各种重要的日子我都不会轻易放过。所以,对于情人节的繁文缛节我是乐于去履行的。对于情感我从来没有什么过多的奢求,但我又不得不承认,除了老婆以外,我还有两个亲密的女朋友。她们一个在深圳,一个在上海。

  其实我希望与她们每一个度过一个完美的情人节,玫瑰,巧克力,烛光晚餐,派对以及激情的夜。但无奈情人节只有一天,我不得不精心安排,尽量让她们都能满意,自然我也就满意了。不是我自夸,我真的可以做到4人都满意。你问这样累不累?怎么会累,我的愉悦正是在这种巧妙安排之中。因为我和她们每个人在一起是都可以做到全情投入,让她们完全相信她是我的唯一。

  知道我去年情人节怎么过的吗?2月13日我在上海,和我的上海情人在一起。我告诉她2月14日香港总公司有重要会议,我不得不回去,所以只能在今天晚上和她过节。但我会和她一起跨越到2月14日的早晨,所以我们也是算过了正宗的情人节。那天晚上,我们在浦东金茂饭店的豪华套房中享受了最美妙的晚餐,夜里零点,也就是2月14日来到的时候,我向她送上了玫瑰花,这个举动竟然让她唏嘘感动不已。2月14日中午我已经在深圳香格里拉饭店与我的深圳情人共进午餐了。为了让她感到特别,下午我又专门带她到南澳一艘游艇上,我说我们要远离喧嚣的人群在这里享受宁静,这种情调的确很打动她,在海风中我们紧紧依偎…… 晚上9点我回到香港家中,太太为我在百忙中还匆匆赶回家过情人节而感动。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一条精美的项链戴在太太的脖子上,然后领着太太到湾仔的一家高档饭店的情人PARTY。在那里我们喝香槟,跳舞,尝海鲜,接吻……这期间我趁着去洗手间的机会给上海和深圳分别去了问候电话,告诉她们我的思念。

  我觉得我的安排总的来说是圆满的。今年情人节怎么过?我还不知道,因为在春节期间,可能会有另外的形式,但我还是希望能够比较刺激。

  网上自有真刺激

  李先生,32岁,传媒工作者

  “情人节在哪里过对我不是一个问题,因为我一定在家里过,但并不等于和老婆过。”

  李先生平时除了用电脑写作之外,一大嗜好就是上网用OICQ聊天。网络世界里有李先生的大半个精神世界,他经常整个通宵泡在OICQ上,在那个虚拟世界中他可以寻求到各种新鲜刺激,尤其是与网络中的女人发展爱情令他乐此不疲。李先生的老婆是比较老派的那一类女人,对网络的快乐与危险没有什么认识,她一直认为老公每天坐在家中她就完全可以放心了。

  去年情人节,李先生看似乖乖在家,但他老婆却万万想不到,他这一天坐在家里却经历了一次惊心动魄的艳遇。

  “那天我在12点上了OICQ,虽然我并不看重这个节日,但情人节这个概念总还是有点叫人蠢蠢欲动。我没有找那些平时熟悉的聊天者,却随便找了一个陌生人问候情人节快乐。几句话之后我发现她是个素质不低很合我胃口的女人,后来我又感觉她是个十分性感的女人,显然她也对我发生了很大的兴趣。于是我们开始调情,这种调情平时我在网上也经常有,一般都是不上心的,但不知为什么这一天我却特别兴奋,她的语言非常艺术,但又非常刺激,我感到一股不可抵御的力量,于是做了一件前所未有的事:在网上和一个女人做爱。她和我是如此配合,天衣无缝。在凌晨3时,我们共同达到高潮。很多人或许会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因为这种做爱完全由文字来完成,但我却觉得异常美妙和奇特。它甚至开发了我的某些从未有过的感觉神经末梢。谁能肯定未来人类的做爱方式不会有所改变呢?至少像我这样成天沉浸于幻想世界的人就需要这样的方式。所以去年的情人节对我来说是十分难忘的,我比很多在现实世界中过情人节的人更浪漫。

  和她一直在网上联系,但我正在考虑今年情人节是否应与她真正见面。我愿意冒着失望的危险去见她,因为我对她一直十分好奇,而且我已经将她视为我的固定情人。将虚拟世界中的事转移到现实中或许会真正威胁到我的生活,而我也会陷入到一种事实不道德当中,因为网络提供的道德掩护不存在了。所以我正在犹豫……”

  真的害怕过这节

  付先生,28岁,保险经纪人

  老实说我真的有点害怕过节,因为我是个不重形式的人,而我的女朋友却十分重视,几乎每一个节日她都要以隆重的形式来度过,尤其是这些洋节。我们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她就要我在情人节带她到广州的高档饭店吃烛光晚餐,那一下就是我大半个月的生活费。现在我们在深圳,虽然都工作了,但还属于起步阶段,经济上都还不宽裕。但可恶的是商家越来越精于炒做,看,到处都是情人节的广告,而我的女朋友是最喜欢跟这些风的。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吃顿饭的问题了,而是整个一天怎么度过的问题。我知道我的女朋友希望什么。首先是要请人送一束花到她的办公室,最好是99朵,或999朵玫瑰,这样她在同事面前会很有面子。然后是下班接她去一个档次不低的地方享用商家策划出来的情人节大餐。在用餐当中送出礼物。礼物当然不是一盒巧克力那么简单。一般来说应该是首饰衣物一类的。但每年的礼物不能重复,真是让我费尽心思。我知道我的女友一直期待着一颗钻戒,但我迟迟没有给出来。吃完饭后,我就该带她到阳光16楼这样的地方去喝酒或喝咖啡。总之,情人节花个一两千元是平常的事,就这样她也不见得能满意。上次她还有意告诉我她的一个女友在情人节收到男朋友送的一台靓车。

  有时我在想趁着情人节时找个借口躲开,但后来一想,还是打消了这个主意。因为就我女朋友的脾气来说,就算我当时躲开了,回来后这个情人节还得补过,所有的程序一样不能少,说不定还有附加的。再说,我在情人节那天躲开,岂不是为对手留出机会来吗?我女朋友早提醒我,有很多人在情人节那天约她。

  听说情人节是缘于西方的,我不知道鬼佬们怎么过这个节,但现在在中国似乎成了“爱情检验日”,没有好的表示,就证明爱情不合格,所以我的心理压力特别大,每次都像参加考试一样。今年的情人节又要到了,我正在斗争是否应该买钻戒……

  不知道老公要在哪里过

  董小姐,30岁,中学教师

  去年的情人节差点使我们离婚。结婚5年来,我对自己的家庭一直都还比较满意,老公是我的大学同学,后来我到了机关,他自己开了公司。我们家庭经济算得上小康,和老公的感情也很稳定。以前我一直认为那些情人现象与自己无关,对情人节也从来没有在意,我们俩没有过情人节的习惯。

  去年2月14日对我来说本来是个很平常的日子,这之前老公去北京出差了,走之前他说将会在2月16日回深圳。记得2月14日那天下班,我忙着送女儿去学舞蹈,到了晚上十点过后才筋疲力尽地忙完,正在打发女儿上床睡觉,却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我的女友S打来的。S是说她正和男友在珠海一家酒店的酒吧中,似乎看到了一个很像我老公的人。我说你肯定是看错了,我老公在外地。放下电话我便拨了老公的手机,问他在干什么,他很平静地说他在北京。我也就没有在意了。哪知过了一会S又来了电话,说她可以肯定看到的是我老公,并提醒我注意今天是情人节。听了这些话我一下子瘫倒了。我又开始拨我老公的手机,问他到底在哪。他照样说他在北京,我就让他用座机拨我的手机,他推说手边没有座机,我坚持要他拨过来。最后他发火了,骂我有神经病,然后挂了电话。我再拨过去,他就不接了。

  当时我非常激动,本来想连夜赶到珠海去,但又不放心女儿一人留在家里。辗转反侧了一夜,决定等老公回来再说。

  两天之后,他回来了,我们谁也没有理谁,打了几天冷仗,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一定有对不起我的事,不然他不会不来给我解释。我受到很大的伤害,所以带着女儿到单位的宿舍住下,做好离婚的准备。两个多星期后他终于来找我了,他说一切都是误会,只是不愿这个家散了。为了女儿我同意搬回家,表面上我们又恢复到了过去的平静状态,我也愿意相信那只是他的一时糊涂,但我却开始留心他的细节。

  我一直感觉我和他之间有一个外人的影子,我很害怕的日子,2月14日情人节今年又要来到了。他会在哪里过,我不知道。我想他不至于重蹈去年的覆辙吧。

  情人节的借口

  严先生,33岁,广告公司创意总监

  现在两个人单独过情人节都老土了,我们都是一大拨朋友一起过。

  我不是那种找情人的男人,我更喜欢一夜情,因为我喜欢不断地征服和更新的感觉。对于情人节我并不看重,其实只要我愿意,天天都可以是情人节,但我也从不放过,因为情人节毕竟是一个创造新的浪漫的由头。在情人节的夜晚我会和一帮朋友约在一起到市内最热闹的娱乐场所或到某个朋友家的PARTY去,我的一些朋友十分善于组织这样的聚会,他们总是能约到数量相当的俊男靓女。一个晚上下来总能成几对。应该承认情人节这天浪漫邂逅的机会要比平时更大,因为在那一天,人们的心中都在受着某种召唤,都怀着一种莫名的亢奋。

  去年情人节我和一个朋友在一个酒吧。刚一进去我就注意到临桌的一个女孩,长得很漂亮,她和她的一帮朋友在一起。我一直看着她,她也注意到了我的眼神,于是我们在酒吧的喧嚣中用眼睛进行着无声的交流。我通过眼睛了解她,她正是我所需要的那种女孩,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我明白这个情人节的夜应该属于我和她两人。

  后来,我看到她站起来往洗手间走去,她的背影十分性感,令我不由自主站起来跟随她而去。她进了洗手间,我在外面等着。她出来的时候我们四目相对,那一刻我们周围的空气都要燃烧起来了。我一把抓过她湿漉漉的手把她抱过来深深地吻她。我感觉她有过一秒钟的犹豫,但很快也就投入地吻了起来。要知道情人节对女人来说完全是浪漫的符号,最后也就成为女人放纵自己的一个理由。

  然后我将她带到我的朋友们的桌上给他们做了介绍。我们一起喝酒聊天,所有的感觉都很完美。夜里我将她带回了家里,我们有了一个消魂的夜。现在我们还是朋友,但我相信当天晚上的激情和情人节的氛围有很大的关系。

  所以对我来说,情人节更像一个借口,你要说我利用了它或它的气氛也可以,但我想这总比那些感情可疑的情人之间送玫瑰和巧克力的虚弱形式更有意义吧。

  爱情分裂以后

  游先生,25岁,公务员

  如果你也像我一样,和一个遭到家人集体反对的女人同居,你就能明白,为什么我要在12月23日过圣诞节,在2月13日过情人节了。

  我的女朋友有很多缺点,比如自私、花钱如流水、好吃懒做、虚荣……在我的家人眼里,她是一个“五毒俱全”的主儿。但我的家人反对我和她在一起的主要原因却不是这些,而是因为她曾经为了一个只认识了两个月的“网上情人”和我分手,并且以最快的速度搬去和那个陌生人同居。这令我非常难堪,我家里人的反应也堪称一绝——全家人兴高采烈地吃了一顿饭,跟过年似的,这件事情只说明一个道理,她在我们家人缘很差。

  可当我还在玩味失恋后的悲愤和空虚时,她已经泪流满面地回来了,理直气壮地把衣服、化妆品往我宿舍里一塞,算是完成了“进驻”的程序。我的生活由此“分裂”:一周七天,前五天跟她过,周末和家人过。我们都健忘而投入地扮演起情人的角色,仿佛她从来不曾背叛过彼此4年的感情。

  虽然我小心翼翼地对家人隐瞒了和她“复合”的消息,但是,所有的一切还是瞒不过“群众雪亮的眼睛”,我回家之日便是我的家人对她的口诛笔伐之时。遇到圣诞节、元旦、情人节这种敏感的日子,我妹妹就会提早半个月“安排”我的生活,我能理解家人的感受,他们只是为我不值,所以我循规蹈矩地回家过周末、过元旦、过每一个重要的日子,以示“清白”。而对每夜和我同床共枕的女朋友似乎也不能没有交代,于是,我提前陪她过节。这种生活越来越像场闹剧,我谁也没讨好。

  再回头说说我和她的历史。最开始是我追她,那时我大三,对爱情充满幻想。学校里风花雪月的生活很难看出一个女孩的本质,等我们同居后,责任感已经比爱情更重要了,既然爱一个人就得包容她所有的缺点。现在是她追我,因为我很空虚,所以我不拒绝她,我知道她也是。我可以在鄙夷她的同时热情地吻她。情人节无论怎么过都是装丫挺的,爱情分裂以后是精神分裂。

  今年9月,我要去北京进修两年,我准备在那时终结这场闹剧,而2月13日,我依然要陪她度过一个隆重的情人节。2月14日,属于家人。

  套狼游戏

  周先生,28岁,设计员

  离情人节还有好几天,酒吧里已经聚集了一群“情剩”,他们说自己是被爱情剩下的人,来这里寻找同样被爱情剩下的女人。我混迹其中,试图勾引每一个路过我身边的女孩和我一起过情人节。这里消耗的是快餐式的激情,不需要对谁负责任,也不要指望谁来对我负责任。

  我不属于“情剩”一族,只是我把女朋友扔在家里了。我们三年的同居生活只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女人是不可理喻的生物,她们既要当男人生活上的妈,又要当男人精神上的妈。面对一个统治欲如此之强的女人,不管她是多么的花容月貌,我都难以承受。可是,我一提出“分手”两个字,她就死死揪住我的衣服拼命掉眼泪,把我吓坏了,只能收回自己说过的话,每天按时回家吃她煮的饭,陪她看电视,陪她……这种“早请示,晚汇报”的日子越来越让人窒息,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像被人套住的狼,有谁规定恋爱和结婚是一回事呢?

  在我看来,几点钟吃饭、几天洗一次澡不是重要的事情,情人节怎么过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的女朋友则不同,如果我一天不按时吃足三顿饭洗一次澡,她就会很生气,好像我糟蹋的是她的健康一样;刚过完元旦,她就宣布她要在情人节的时候送我一条领带,而关于领带的颜色,她已经和我探讨几百遍了。凭良心说,除了责任心太强感情太细腻以外,她是一个好女孩,饭菜烧得很可口,在这个没几个女孩会煮饭的年代也算是奇货可居。如果不是她把我管得这么一丝不苟的话,我绝不会在情人节前夕出逃,被同事讥笑为“后叛逆时期”。

  我知道不和她一起过情人节伤透了她的心,但是,她把那个普通的日子当作宣誓爱情、表白忠贞的纪念日的想法却让我感到害怕并且坚决撤退,我还没决定自己的心是不是能专一地停留在她的身上,所以我没办法在情人节的时候说出她想听到的话。这种日子,除了逃跑,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2月13日,在酒吧喝酒;2月14日,同样在酒吧喝酒;2月15日,如上;再往后,如果她已经平静了,我就回去。她的谴责将使我深信自己自私得只剩下一层皮,无耻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诱惑和拒绝

  孙女士  35岁  贸易代理

  现在是诱惑越来越多了,谁都可以有自己的活法,好像是非的概念也变了。

  我是做贸易的,每天都得跟人打交道。现在的男人是变了,他们跟女人打交道,性的要求往往是一个“附加条件”。

  你看我这个人还算有几分姿色吧,可我跟你说,我从来没有为了接单出卖过自己,一次也没有。这是我的原则。

  很多女人做贸易,靠的就是跟男人睡觉。但我不想这样做。因为我有自己的家,这个家值得我去维护。我赚钱靠的是产品质量,靠的是信誉,假如像某些人那样,我的钱早就不是现在这个数了。

  现在这样子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因为这种生活准则跑掉了一些单,但我没有什么后悔的。不管自己业务有多大,我都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干净净的。

  当然有人说,这赚钱嘛,无所谓干净不干净的。无奸不商嘛,他们指的是,这个“奸”字也有“奸情”的意思。不行,我这个人太传统,可我感到这没什么不好的。

  我经常出差,但没有外遇,没有“一夜情”。我不需要外边的情人。

  谁愚弄了爱情

  “爱情死了!”不知道谁率先喊出了如此惊世骇俗的话,带给我们一连串的诚惶诚恐:玫瑰依然盛开,戒指分明还戴在手上,而爱情却已经远逝?这是什么逻辑?退一万步来说,即使俗人们的爱情死了,总还有些经典的故事足以印证爱情的存在吧?爱情会死吗?

  徐志摩与陆小曼:在文本中确立的爱情

  在21世纪读徐志摩的诗有种不适应的感觉,不仅仅是语境的问题,还有诗人现实生活中与爱情有关的沉重。浪漫而贫穷的诗人与美丽而花钱如流水的名媛的结合本身就带有悲情的征兆:婚后的才子在两个城市之间奔波兼职,生怕粗茶淡饭唐突了佳人,但书生卖文总是值不到几个钱的,不知厨房为何物的陆小曼既无法忍受柴米油盐的烦琐又不忍责怪爱侣,于是双方都非常非常的辛苦。当“你哝我哝”渐渐变成互相埋怨的时候,诗人的意外死亡成就了爱情的神话。在当前出版的《徐志摩日记》中,我们咀嚼着浪漫的滋味,无人愿意提及日记中缺失的部分,那里有诗人对爱情的狐疑和对另一个女人的单恋,神话比真相重要。

  另一个在阅读意义上成立的爱情范本是三毛和荷西。三毛以跨国婚姻、沙漠生活、原始风情为开篇,以死亡为结语的爱情让一代人失了魂。后来有人不远千里跑去撒哈拉考证后宣布三毛的爱情纯粹是一场作者对读者的骗局,他的“好心”不但没有受到嘉奖反遭唾弃,就算三毛的爱情故事只是她个人的幻想又能说明什么呢,读者不需要事实,文本爱情比生活诱人。

  存活于文本中的经典爱情很多,《梁祝》、《红楼梦》、《第一次亲密接触》、《泰坦尼克号》表述的都是同样的道理:产生“爱情神话”的必要前提之一是——一个人死去,另一个人活着。

  萨特与波伏瓦:性爱之后才是情爱

  西蒙·波伏瓦无疑是当代男人的理想情人,她不但允许爱侣拥有无数个女人,甚至愿意在心情好的时候亲自为萨特介绍女朋友;而她自己在情感中也享受着极大的自由度,和某位美国作家的亲密往来丝毫无碍她和萨特的关系,这种允许对方“守心不守身”的大度成为他们的感情基石。萨特与波伏瓦的爱情的特别之处不在于他们一起走过的岁月有多漫长,而是他们对“爱情”的诠释——肉体的不忠贞不会引起精神的背叛,性爱与情爱是分离的。

  将时间推回20年前的中国,萨特式的爱情理念万难被中国人接受,倘若男人“脚踏两只船”的行径暴露,女人必定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方式进行抗争;反之,女人若是“红杏出墙”,男人就算不说什么,他的家人、朋友也会义不容辞地替他用唾沫淹死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忠贞一度是爱情游戏的首要规则。而现在,夫妻、准夫妻已经将“忠贞”打入另册:女人说“你在外面怎样我都无所谓,别让我抓到就行了”,这叫爱得大方;男人说“虽然我偷情,但我只爱你一个人”,这是爱得荒谬。

  如果波伏瓦与萨特之间的自由前提不成立,他们还会有爱情吗?当人类的上半身与下半身分离的时候,爱情到底隶属于哪一个部分?

  查尔斯与戴安娜:除了爱情,我们什么都有

  童话故事总是在写到“王子与公主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从此快乐地生活着”时戛然而止,这便给人一种假象,以为婚姻是爱情的最好结局。查尔斯与戴安娜的婚姻在开始的时候也很美丽:钻石、宫殿、豪华婚礼、相片中如痴如醉的表情……一切充满了童话的色彩。而小报关于查尔斯与卡米拉约会,戴妃与马术教练、埃及富商有染的报道则使童话式的婚姻变得索然无味——婚姻的本质不是爱情,大家各有奸情。

  也许你会说查尔斯与戴安娜的婚姻夹杂了太多政治因素,不能以常理论之,那么平民的婚姻又是怎样的呢?李烈与罗大佑完成了12年的爱情长跑后走进结婚礼堂,一年后离婚,是什么吞噬了他们的爱情?一向被视为“香港模范银幕夫妻”的谢贤夫妇在结婚30年后分道扬镳,他们的儿子谢霆锋告诉记者:“我很高兴他们离婚,以后我们再也不用装出一家人很幸福的样子了。”

  电影《一声叹息》中,男主角说:“我摸着老婆的手,就像左手摸着右手。”自己的左手摸着自己的右手当然不会有心跳的感觉,所以男主角闹出了一段婚外恋。

  除了爱情,婚姻的背后什么都可能有。

  有一则广告,相信很多人都看过,并且曾经为之心动:屏幕里的男人悄悄地拿出一枚钻戒,原本面无表情的女人顿时心花怒放;画面切换,男人和女人都穿着结婚礼服,女人幸福地望着无名指上灼灼闪耀的钻戒,旁白——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钻石的光彩美丽了爱情,却不一定能使它持之以恒。电视剧里经常可以看到如下场景:女主角要求分手,男主角愤怒地把钻戒扔得老远,满脸大上其当的痛楚。其实人家在广告词里分明已经告诉过你,恒久远的是钻石,不是爱情,你自己非要将钻戒比作爱情的信物,还能怪谁愚弄了你的爱情呢?

  “情人劫”三道关

  才刚刚踏入2月,一向少有浪漫气息的深圳便已洋溢出“情人节”的味道。女朋友拿着“情人节河源漂流,每位800元,浪漫享受”的广告纸笑得像只妖精,甜腻腻的,继而宣布,“情人节”进入倒计时状态。我倒抽一口冷气,最后决定缩衣节食以庆祝这个“伟大”的节日。

  据前辈高人指点,2月14日乃是“爱情年检日”,玫瑰、烛光晚餐、礼物断断不可缺少,若能将此“三部曲”演奏得当,则全年爱情万无一失,有望修得“婚姻大法”。若是有一丁点闪失,后果必是人财两散。

  第一道关口:“玫瑰陷阱”

  中国本来没有情人之间送玫瑰花的传统,既是舶来品,用起来难免不那么得心应手。首先体现在数量把握不清,送一支难表心意;送三支,浪漫有余,却颇显寒酸;倒不如买个11支,表示“一心一意”,既花钱不多又说得过去。偏偏花店的老板使坏,拿个高音喇叭立在门口,没日没夜地唱着“我早已为你种下,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女朋友一脸无辜地望向我,用眼神诉说着:“看,痴情男人的范本就是这样的。”我以更无辜的眼神回望她,最后咬咬牙买下99朵,荷包里阵亡RMB近千元。即便如此,还是得到一句不无幽怨的评价:“你要是能送我999朵玫瑰,那我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林青霞收到的是9999支玫瑰。”我心里直犯嘀咕,要是我真送你999朵玫瑰,那我一定是全天下最痛苦的男人。林青霞的老公,那个叫邢什么的,是个亿万富翁,他玩这种“大秀”显摆的是他的身家,咱那点工资想显摆也没办法呀。而且林青霞仅此一个,寻常人等娶不到,便不必如此巨资花费。

  第二道关口:烛光晚餐

  平日不常“消费”的名典、雨花西餐厅在2月14日这天也显得过于大众化,若图省钱将女朋友带去,难保她不将我“一般化”。于是,翻遍近日报纸广告、摊开地图,上天入地也要找出一个吃饭的地儿来,那阵势宛如当年老毛指点江山。五星级酒店的“法式情侣套餐”固然浪漫,却不是我等工薪阶层能消费得起的,咱犯不着去和大款较劲,最后圈定的是Friday 西餐厅的烛光晚餐,每两位399元。菜食尚未上台,侍应生便过来推销酒水,一瓶1998年产的王朝干红竟敢要价199元,我开始有点沉不住气,但看着女朋友的如花笑靥,我也只得有气无力地吩咐侍应生倒酒,毕竟红酒事小,感情事大。女朋友满意地啜着红酒,更显优雅,全然不觉烛光之烟熏火烤,而我早已一头细汗。待到主菜上桌,我却没了胃口,呆呆地看着女朋友刀起叉落,头脑里闪过的竟是报纸上看到的一条消息:情人节前后,“烛光鹅肠火锅”在成都极受欢迎,因为成都人爱吃热辣辣的鹅肠火锅,却又不能舍却烛光的浪漫,于是商家便天才地将烛光和鹅肠火锅捏成一团,炮制出“中西合璧”的最佳代表作。

  第三道关口:情人礼物

  这是把节日气氛推向最高潮的点睛之笔,万万马虎不得。常见的礼物通常是手表、手袋、项链等东西,买准了可博得佳人一笑,若是买得不中她的意便是功败垂成。近年来比较流行的是送香水,自从看了痞子蔡写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后,全中国的女孩都发疯般地迷上了Dolce Zita香水,因为书里写道:男主角痞子蔡送了一瓶Dolce Zita号给女主角轻舞飞扬,两人在一个僻静的角落淋了一次香水雨,浓郁的香、心仪的人、寒冷的天……一种经典的浪漫就这么流行起来。吃罢烛光晚餐,我雄赳赳气昂昂地拦下一辆的士,和女朋友直奔蛇口海边,兜里装着一小瓶早已准备好的Dolce Zita香水,价值RMB400元。刚一下车,我拿出香水朝女朋友喷去,她便如书中女主角般手舞足蹈起来,大有返老还童之势。无奈50毫克的香水很快喷完,女朋友虽意犹未尽,却也对我赞赏有加。至此,一年一度的“爱情年检”顺利过关。

  回家的路上,我不停盘点“情人劫”带来的重创,玫瑰花、烛光晚餐、香水、来回路费共花了近2000元,半个月的工资一眨眼就没了,难怪有人提出2月14日应改名为“男士荷包重创纪念日”。

  孩子们的“情人节”

  翻阅每年2月14日前后的报纸,与“情人节”有关的报道大致分为两种,一是指导读者如何铺张地庆祝“情人节”,一是对中、小学生过“情人节”现象的批判。针对成人的“鼓吹版”用词温馨,从教你如何买玫瑰、选礼物,到去哪里共进晚餐,无所不有,恨不得手把手教会你“爱情ABC”。针对学生的“批判版”措辞严厉,从乱花钱、打情骂俏,到道德教育薄弱,无所不批,罗列的证据不外乎:情人节之际,学校附近摆上了花摊;男女同学互赠巧克力;严重点也就是某学生省吃俭用给自己喜欢的女生买了件贵重的礼物……在媒体语言里,学生过“情人节”是早恋的危险信号,消灭早恋,人人有责。可学生过“情人节”真的是个事儿吗?是个什么样的事儿?

  家长:面对被“爱病毒”传染的孩子束手无策

  情人节将至,公务员老李的诸多烦恼又添一项:他8岁的女儿收到同班男生的一封情书,该男生以极不通顺的语法表达了他要与老李女儿共度一生的愿望,旁边还配了一张画有双人床的图。这封情书是老李的女儿自动上缴的,这种自觉性让老李有些措手不及,他说,如果情书是他从孩子的书包里抄出来的,那他就可以果断地采取措施,比如对女儿进行“双规”,不许她和男生一起疯玩,不让她接男生打来的电话,将早恋扼杀于萌芽状态。但是,老李的女儿在上缴情书前后都表现得很沉着,她以汇报学习成绩的语气告诉老李,班里有很多同学在“谈恋爱”,她觉得那些女生傻透了,她绝对不屑于干那种蠢事,因为班里的男生太“样衰”(容貌丑陋)了。女儿的一番表白让老李哭笑不得,欲发作而缺乏理由,只好板着脸告诫女儿“谈恋爱的学生是可耻的”,结果遭遇了女儿一副看出土文物的表情。老李对此事的评价是:“比没钱买车还难办。他们根本不懂什么叫‘恋爱’,你怎么引导?可也不能看着他们胡来,小小年纪也敢画双人床,你说他是明白还是不明白?”

  近来,一款名为《情人节——世纪之恋》的游戏在初中生里头颇为流行。这是一款恋爱养成的电脑游戏,游戏中的时间从2月14日开始直至次年2月14日,主角为一名大学一年级的新生,故事讲述了主角在这一年时间内与12名女孩邂逅、相识、产生感情的过程。其间主角一方面必须通过学习不断提高自身素质,另一方面也要通过与女孩接触培养感情,最终在第二年的情人节向某个女孩成功表白而结束。

  这种游戏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的味道,它的卖点在于主角的扮演者必须开动脑筋,时时揣摩游戏中女孩的心思,如果能根据提示适当地献些殷勤,则档案里的分值会提高;如果不小心将马屁拍到马腿上,则分值会降低。一位家长说,她13岁的儿子每天一做完作业就蹲在电脑面前专心致志地玩游戏,她几次干涉都被儿子顶了回来,那个男孩理直气壮地说:“这是益智游戏,教人怎样和别人相处,谁管它是不是在谈恋爱呀?你这人就是没劲,别动不动就上纲上线啊。”

  写情书、玩恋爱养成游戏、互相送花送礼物,这些行为都能在成人世界里找到“原版”,学生们只是在对成人的爱情模式做出拙劣的模仿,他们的似懂非懂才是让人头疼的地方。面对一群颇有主张的孩子,若只是粗暴地训斥他们,结果必定会让你更头疼;可如果视而不见,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媒体:失语时代的聒噪者

  20世纪90年代后半期起,许多家长对“早恋”的态度文明了许多,至少不会禁止孩子接听异性同学的电话,或跑去学校向老师打听孩子有无与异性交往过密。与家长的进步相比,媒体显得一点长进也没有。

  自打中国人引进了情人节、圣诞节等洋节之后,媒体就义不容辞地揽下了教化学生、整顿“早恋”现象的任务。逢到前述几个洋节,所有的报纸都不约而同地刊登一些批判性的文章,痛心疾首地挖掘隐藏在洋节文化背后的社会痼疾:“在罗湖区的一家花店前,一群满脸稚气的小学生冒雨聚在一起,商量着如何处理情人节,这个说玫瑰花不能送双数,那个说巧克力要送‘德芙’才甜蜜……俨然数位‘情人节’的行家。有关专家呼吁,学校与家长应该加强对学生的品德教育。对于日益严重的早恋现象……”“有关专家”何许人也,我们无从得知,只是媒体千篇一律的说教语气着实让人生厌。

  媒体叫人恶心之处在于,它一边鼓吹洋节文化,一边还要板起脸来说教,既想做时尚的倡导者,又要兼任传统的捍卫者。报纸上没有注明“仅供18岁以上人士阅读”,那不足18岁的学生便有权利“学习”其中关于花语的介绍,一支玫瑰代表一心一意,两支玫瑰代表成双成对,三支玫瑰是我爱你……“清嘴”含片的广告构思是:海边,少男少女相偎相依,有早恋的嫌疑,女孩突然说:“我喜欢清嘴。”该产品的销售对象主要是学生。电影《爱情麻辣烫》也将中学生未成型的恋爱拍得令人怦然心动,更别提数不清的以爱情为主题的青春偶像剧的号召力了。

  铺天盖地而来的暧昧信息“教化”着学生,等他们真的模仿起来的时候,媒体便开始说教了,搞得像装好套子等人来钻一样。学生过“情人节”现象与“追星”现象有异曲同工之处,同属媒体得而诛之之列。1995年,某明星到杭州开演唱会,一位女学生趁上台献花之际在歌星脸上亲了一下,此举轰动杭州城,媒体不厌其烦地讨伐再讨伐,热烈程度与之前对歌星“将莅临本城倾情演绎”的炒作不相上下。试想,如果不是媒体率先追星,歌迷哪晓得“星”为何物呀?炒作本来就是为了让人追星,最后反打一耙,正中下怀。

  媒体就是这么一个讨人嫌的东西,惟恐天下不乱。

  孩子:我们比窦娥还冤

  2月14日,是大人警戒的日子,也是令孩子们敏感的日子。这一天若有异性同学打电话来,家长便会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其实是在监听谈话内容。一位女孩抱怨说:“只不过是刚巧在这天打电话来问作业的事,他们就这样寸步不离地守着,要真有什么也不可能当他们的面讲出来呀。”家长与孩子同时绷紧脆弱的神经。

  另一位女孩小灵更是怒气冲天。期末考试结束后,她和同桌的男生“兄弟般”地握手告别,这个场景偏让班主任看到了,一个电话打到她家里,和她妈妈足足谈了20分钟。小灵的妈妈放下电话后,阴沉着脸旁敲侧击,从该男生的姓名、家庭住址、籍贯到人家父母的职业一项一项地问,小灵反问:“你干嘛查人家的户口呀?我们老师都跟你说什么了?”她妈妈当下发作:“早跟你说女孩子要检点一点,跟男同学在教室里拉拉扯扯,你丢不丢人呀?”……“大人的思想简直莫名其妙,老把不知道哪里发现的脏水往我们身上泼,干脆真的去谈恋爱算了。”虽是赌气之言,但不晓得她的父母听后有什么反应。

  除了这些仍然是迷迷糊糊的孩子外,的确还有一些比较早熟的学生已经真正玩起了“情人”的游戏:他们在公众场合肆无忌惮地拥吻,互相喂饭,相约到僻静的地方过情人节……幼稚加肉麻的表现完全是对成人的模仿和对弱智电视情节的克隆。一名小学六年级的男生在2月14日这天交给心仪的小女生一张纸,不是情书,而是他醮着血写的一页小女生的名字。记者读中学的时候就曾目睹过一桩“校园情变”:两个初二的女生共同喜欢上一个男生,两人成了“情敌”,相约在2月14日决定胜负,赢家可以成为男生的女朋友,输者自动出局。随后两人各自找来一群帮手,在宿舍里打群架。结果是两个女生都被学校开除。没法考证这都是哪部港产片里学来的情节,但总觉得似曾相识,透着黑社会的味道,却曾真真实实地发生在一群孩子的身上。

  早恋是教育的病灶,它长期存在,不是“情人节”使它发作,是媒体的炒作、父母的曲解、影视的误导催熟了它。送玫瑰、送巧克力、争风吃醋……学生表现的只是爱情的形式,而这些原本就是外界强加给他们的,在现实生活里,他们也不缺真实的模本。一位宣称自己先后“换过5个男朋友,经常陪妈妈约会情人”的14岁的女生说:“我父母感情很不好,讲股票吵架,看电视吵架,连吃饭也要吵架,他们不离婚就是因为不知道该拿我和房子怎么办好。他们两人只有在我谈恋爱的时候才会结成同盟,一致反对。如果他们谁也顾不上理我,我就去找个人来玩,以牙还牙。你知不知道,只要我不跟肯那些男的在一起玩,我父母就愿意增加我的零花钱。”这种玩世不恭的狡黠让人齿寒。在所谓“情人节”现象里,有错的是大人,不是小孩。

  至于媒体,纯粹是自作多情。

  情人节的情人秀

  “情人节”,顾名思义就是“情人”的节日。碍于国情,“情人”可不是什么好词儿,听起来虽然比“二奶”时髦,但意义并无二致。早几年,您若是挎着个情人走在街上,迎面来了熟人,第一反应肯定是躲,对方通常也故作视而不见状以免尴尬。实在是躲不过了得赶紧“弹”开,然后若无其事地介绍“这是我同学(同事)”等等。而现在,情人是一种资本,是成功的标签,孤独的人才是可耻的,没有情人的情人节是悲伤的。

  在中国,您向别人介绍自己的伴侣也有特定的称谓,倘若已经结婚,则说“这是我老婆”或“这是我爱人”;倘若还没结婚,则说“这是我女朋友”。如果您说:“这是我情人。”别人即使当面不笑你,肚里的肠子也早已因隐忍过度而震成一段一段,跟炒腰花一样。外国人就聪明多了,“lover”一词既可指爱人又可指情人,叫起来省事儿不少。

  按说这个节日既然叫“情人节”,搁在中国便当是个偷偷摸摸的节日,没有了疯狂庆祝的理由。可是它竟然已经盘踞在一大群中国人的头脑里,而且趾高气扬地在大街上、各类媒体上宣扬。“引进版”的情人节是2月14日,这一天是和老婆过还是和情人过,是到山上看风景还是去海边看日出难煞了一干饮食男女,他们是真正明白了“情人节”含义的人。于是,“国产版”的情人节自动地向上或向下延伸,您可以从2月13日开始过,2月15日接着过,跟不同的人变着法儿过,过到您意兴阑珊为止。

  而那些兴高采烈地庆祝“爱情”的人也蛮可爱的。他们不无夸张地张扬节日的快乐,玫瑰花、巧克力、烛光晚餐、音乐会、礼物……他们完全被自己表演出来的浪漫感动了,一顿烛光晚餐价值999元,哪管吃下去的是什么东西,要的就是这个“久久久”的意头,玩的就是烛光里音乐声中含情脉脉、两两相望的格调。2月14日晚上,走出家门一看,难免要吓一大跳,满大街的人约好了似的,人手一大束玫瑰,身上穿着专卖店买来的“情侣装”,脸上如出一辙地挂着招牌式的幸福笑容。彼情彼景,让人深以为克隆技术已经发展完善,全人类都成了一条流水线上的产品,在表演一场集体“情人节秀”。幸好这样的日子只占一年的365分之一。

  “情人节秀”的幕后策划者是商家。靠卖花、卖巧克力、卖气氛已经满足不了人们过情人节的浓厚兴致了,所以,以“性”促销成了新的卖点。南京一家珠宝店宣布,只要在2月14日购买价值1000元以上首饰的顾客,就有机会参加抽奖,奖品是当晚某星级酒店的双人标准套间以及酒店附赠的红酒和安全套;2月14日,去深圳大大小小的电影院看电影,可以得到商家友情赞助的玫瑰花和安全套;2月14日,广州的一家酒吧推出送“情人”的服务,顾客消费满一定数额后将获赠“情人”一名,可以对她做一些诸如搂搂抱抱的动作;2月14日,成都一个公园举办“情人接吻大赛”,所有参赛者在主持人的指挥下做一些如接吻、拥抱、相互凝视的动作,此举不仅吸引来大批游客,也使病毒性“热吻症”广泛流行……情人节怎么看都像是西方人对中国人导演的一个黑色幽默。据说,很多婚外情在情人节之后暴露。

  隆重地过情人节越来越成为国人的一种心理需求,没钱的人在一顿烛光晚餐中升华爱情,有钱的人以情人的数量展现财富。人们从中找到了心理的平衡,当然,没钱也没情人者不在此限。

  最后还是让我们追溯本原,体味一下古人创造情人节时的情怀吧。

  公元270年,古罗马战事不断,暴君克劳多斯(Claudius)征召了大批公民前往战场,人们怨声载道,男人们不愿意离开家庭,小伙子们不忍与情人别离。克劳多斯下令禁止人们举行婚礼,甚至连所有已订的婚约也必须取消。修士瓦伦丁(Valentine)对暴君的虐行十分不满,他偷偷地为许多年轻人主持了婚礼。暴君克劳多斯闻知此事后暴跳如雷,将瓦沦丁处死。瓦沦丁受难的那一天是2月14日,后人将这一天冠名为“瓦伦丁节”(Valentine day),亦称“情人节”,未婚的小伙子在这一天可以给心爱的姑娘送花,并邀请姑娘跳舞,如果姑娘欣然接受了小伙子的邀请,则意味着他们将共坠爱河,直至最后步入婚姻的圣殿。

  生逢2月14日

  一个人可以有死的选择,但绝对没有生的选择。在基因时代真正到来之前,这句话大致还是对的。

  生命是一种偶然的选择。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了这个道理。明白这个道理之后,生日就只是一个简单的数字了。从前是过一个生日长一岁,现在是过一个生日少一岁。

  中国采用西历纪年已经有很多年了,很多年来,2月14日只是一个最平常不过的日子。我知道这日子与历史的里程碑无关,而只是与自己微不足道的生命有关。

  这几年情形是大不一样了。不是我不明白,而是这世界变化太快。2月14日显然已经成了很多中国人的一个不可放过的节日。忽如一夜春风来,到处都有玫瑰卖。

  全球化时代的中国人真是有福了,我们的生活在加速与世界接轨,新生活在召唤着我们,以现代化的名义,我们可以追逐一切可以追逐的时尚。没有人再敢说你是“崇洋媚外”了,尽管有人说“时尚是一条疯狗”,但没有人敢说你是一条疯狗。

  所有的节日都来了。

  圣诞节来了,你可以不知道耶稣是谁,但你完全可以在圣诞之夜拿着塑料小槌去敲别人的头;鬼节也来了,你完全有理由认为西方的鬼比中国的鬼更可爱;情人节也来了,你可以在这个节日去干一些事,当然是以爱情的名义。

  大街小巷都弥漫着节日的气氛。是农历新年的气氛,也是情人节的气氛。仿佛连节日的时间也要接轨,今年的情人节是农历大年初三。

  以爱情的名义多好啊!以爱情的名义传递一个信号,以爱情的名义寻找一段艳遇,以爱情的名义完成一次发泄,以爱情的名义完成一次表演……

  一切都很简单。花钱买一些玫瑰花,花钱买一些巧克力,花钱请人吃烛光晚餐……商家在时刻准备着,只等着你掏钱。

  很简单,很轻松。爱情不再沉重,爱情只是一种消费。

  直到今天。我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说“孤独的人是可耻的”,我知道这首歌是中国情人节的主题歌。我不喜欢这首歌,但我不想跟人说。

  今年的2月14日又要到了,我照例不想出门。因为不想听到这首歌,也不想看见那些叼着牙签的献花人,也不想闻到那混杂着浊气的古龙香水味。

  生于2月14日是不幸的,这一天你甚至没法到酒店去吃生日饭,因为我不想听见入关之后的人们那种拿腔拿调的“嗯哼”声,也不想遇见其他过生日的人,因为我不想看见他们合家齐唱《生日歌》时的尴尬相,每当人们唱到第三句“祝你生日快乐”字,我就像傅聪一样恨不得钻到地下去。

  他们有理由过他们的节日。他们的节日过不完。情人节之后就该是愚人节了。

文章评级:★★★★★☆☆☆☆ 发表者:{佚名(127.0.0.*)} 3-31 [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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