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爱
“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没有,你坐吧。”
1.
我叫梦雪,是全国数以万计的艺术特长高考生之一。我在距离专业课考试还有二十天的时候,投身艺术考前培训班。在这里我遇见了晓夜,一个跟我有着很多相似之处的女孩。
“你平时喜欢干什么?”
“我喜欢看小说。”
“我也喜欢。你喜欢哪位作家?”
“郭敬明。”
“我也是!”
“我还想嫁给他呢。”
“我也想嫁给他!”
“呵呵,不要那么轻易。”
现在想想,我们第一次聊天的内容真的好好笑。但就是这么幼稚的对话让我们彼此都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2.
晓夜正和坐在我后面的男生兴致勃勃地聊着。我向来不会主动和男生说话,何况又是在陌生的环境里。本来她和他的谈话是不会引起我任何兴趣的,如果他不说他曾经学过声乐的话——我对声乐很感兴趣。
于是,我回过头。
皮肤白皙,眼神深邃,声音柔和而有魄力。不是十分出众的容貌,却有令人遐想的气质。
还有一个诗一样的名字,随风。
那天下午,我和他聊天的内容很少,专业课、声乐以及家住哪里。仅此而已。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悄然凝聚,令人心神荡漾。
放学的时候,我问他要了QQ号。
艺术考前培训结束的那天,晓夜提议去市中心狂欢一夜。
“我不去了,今晚我想好好休息。”我知道我的回答让晓夜有些失望,其实我对自己也很失望——除了我,晓夜还约了随风。这是一个跟随风相处的好机会,但我还是因为疲倦而放弃了。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悄然离散,闻到一声叹息。
3.
南方的冬天总是刮着看似轻淡的风,没有北方的风的凌人气势,却分明让人感受到阵阵凉意,仿佛冰凌刺破了手指,寒意入心还夹带着硬生生的疼痛。
窗外那棵树似乎已经在冬风的摧残下身心俱疲,但我总是相信,如果它能熬到大地回春,万物复苏的那一天,它定能重新感受到生命的喜悦。
其实很多时候,人们对一件事情的执着,莫过于对只有成就了那件事情才能享受到的副产品的执着。
以前我之所以想考艺术学院,不外乎是想为我的母校增添一个本科录取的名额罢了。高中文化课实在令人费解,我的文化成绩与一般本科录取的水平相差十万八千里。
然而我并不是一个极为热爱母校极度向往象牙塔里的生活的公主,充其量只是个灰姑娘。所以“为母校增光”这个理由还不能很大程度地鼓舞我对学习的热情。
但是现在不同了,我的思想由原来的“打算报考艺术学院”升华到了“一定要考艺术学院”。
是否每一个灰姑娘想变成公主都是因为象牙塔里住着王子?
仙迪瑞拉有小仙女施法相助,南瓜也能变成宝马香车。
而我只有挣扎在题海里,为了岸上的某一个翩翩身影而努力靠岸着。
有时我会把头伸出窗外,看到冬末的南方云层厚重的天空,我会想起他眉间若隐若现的忧郁。有时阳光从云层的裂缝中流泻下来,穿透玻璃窗染亮整个房间,我会想起他少有的笑容,如孩子般的纯真。
我开始像个即将高中毕业的学生,像个即将去挤独木桥的战士,每天用很多时间看书,用很多时间做题,用很少时间睡觉。
一切都因为有了向往,一个不远不近,不清不楚的向往,而变得规矩起来。
4.
再次见到随风是在专业课考完的那天傍晚。当时刚下过一场雨,天色是没有夕阳美丽的浅灰色。
我出考场的时候,晓夜和随风已经在被早春的雨洗涤过的操场上相聚了。我们交流了考试心得,闲聊了最近的生活,然后晓夜说,今天晚上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玩了吧?
我很累,今晚想早点睡。
我不是矫情,是真的很累,上次是因为培训,这次是因为考试。我有些纳闷晓夜怎么总是在每个人都累过之后提出狂欢的要求。
但是随风和她之间似乎已形成了某种默契。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悄然离散,令人身心俱凉。
晓夜要我陪她去买衣服,我没有拒绝。走之前她对随风说,那今晚8点,在老地方见。
一辆公共汽车驶来,我随口问晓夜,你们都到了有“老地方”的程度了呀。
晓夜似乎也是随口答,我们俩已经在一起了。
接着她走上车,背对着我说,梦雪你有没有零钱?帮我付好吗?
我往银柜里投了两枚硬币,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向晓夜投出了一件很不舍的东西。
躺在银柜里的只是我多投的一枚硬币,然而,在银柜之外,在车厢之外呢?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悄然凝聚,猛然坠落心底。
我坐在公共汽车冰凉的椅子上,身旁的晓夜兴致勃勃地向我讲述着她和随风恋爱的种种。随风第一次牵她手时的腼腆,第一次与她约会时的沉默,甚至第一次吻她时的火热与颤抖,她都淋漓尽致地记得,且声情并茂地描绘。
我不敢看她,不敢与她的目光交汇。我不能正视她眼中闪耀着的光辉,那是随风赐予她,只属于被爱的女人的光辉。那种光辉如同太阳的光芒,使其本身璀璨得令人艳羡,却烧痛离她太近的人。
一滴泪落在手背,如玻璃般清澈,也如玻璃般刺人。车窗的这一面是一个摩肩接踵的世界,那一面是一个车水马龙的世界,我却觉得整个世界如万籁俱寂,行人,公车,酒吧,舞厅,公园里的某片草地,校园里的某张长椅,一切回忆的承载体,全部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晓夜动情的讲述。
车到站了,我擦干眼泪——但愿晓夜没有注意到。
5.
下了车晓夜告诉我,她是来买适合今天晚上和随风出去玩时穿的衣服的。她这么告诉我让我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傻的事。但是既然已经来了,那就继续傻下去吧。
在一家装潢古典的小店里,晓夜拿起一件黑色的T-shirt对我说,我喜欢穿黑色,随风总是问我为什么喜欢黑色。
我想起我们共同喜欢的那位作家说过,有很多伤口的人总是喜欢穿黑色衣服。
我们经过一家画廊,我看到里面有一幅我一直都在找的画。画的是一个女子赤裸着上身,下身着一袭雪白,手上抱着一个陶罐。她应该已为人妇,因为她的头发梳成一个椭圆的髻。但她的眼神却有着世间少女少有的纯真,宛如一个坠落尘世的天使。
晓夜站在我身后问我,你喜欢这幅画是吗?
是。
我也喜欢。
我和晓夜总是喜欢上同样的东西,这不知是缘分还是冤家。我在心里问自己。
中途晓夜去上洗手间,我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又落下来。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如果那天晚上不是晓夜和随风单独相处,会不会就不是这样?
南方早春的傍晚的风很生涩,眼泪很快就风干了。
我抬起头对刚刚回来的晓夜笑着说,裕丰商厦有很多漂亮的衣服,我带你去吧。
华灯初上的时候,晓夜终于愿意打道回府了。经过肯德基的时候,我说,我们进去吃点东西吧。
我要吃肯德基当然是和男生一起来吃了,两个女生AA制,多没意思。
夜风很凉,可是都已经到了早春怎么还是这样,这讨厌的南方的天气。
那天晚上,我没有吃一点东西。可是当我回到家时我对家里人说我在外面已经吃过了。
也许对于消化不了心事的人来说,食物也是一种负担。
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肚子空到第二天中午。
我起床后拉开窗帘,一眼又看到窗外那棵树,它真的熬过来了,在它灰褐色的粗糙的枝干上,萌生了翠绿欲滴的柔嫩的芽。
我又看了看自己——的课桌,上面摆放着一打厚厚的练习题库,最上面的那本有着金黄色的封面,在早春的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
6.
我依然执着地在题海里苦苦挣扎。象牙塔里面有什么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里面的东西我能不能得到不是先看我是谁,而是先看我能不能攻进去。
我开始由原来的用很多时间看书,用很多时间做题,用很少时间睡觉升华到不分昼夜。我比那天之前的我更像一个即将高中毕业的学生,一个即将去挤独木桥的战士。
有时我真的很累很累,看书看得心力交瘁,那时我就会站在窗前凝望幽暗深邃的夜空,那样我就会觉得内心很坦然,尽管南方早春的深夜,没有星光,没有月光,没有任何点缀。
一切都如此繁忙而又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这样的日子会不会继续到黑色六月过后尘埃落定之后呢?
7.
某一个深夜,我累得伏在台灯下睡着了。忽然一阵尖锐的铃声划破沉寂的夜空,将我从梦境中惊醒。
我拉开抽屉,拿出手机,是晓夜的来电。
喂,晓夜,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你不也一样吗。
……有,什么事吗?
梦雪,我…………你知道吗,我很需要钱!艺术学院的学费很贵!当我看到爸爸像老黄牛一样在地里辛辛苦苦地耕耘,看到妈妈病了都不舍得上医院,我就很自责……
我像是在听一个遥远的童话,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因为我刚刚才睡醒还是因为我一直以来都不过问晓夜的家事。
梦雪……我已经决定了……你会不会看不起我?我不在乎世俗,但是我在乎你的看法。
决定?什么决定!一个会令世俗看不起,但是却可以令妙龄少女缓解经济压力的决定……
我想对她说些什么,但我的喉咙好象被什么东西深深地堵住了,令我感到一阵窒息。
梦雪,梦雪?你说话呀!
手机断电。
我赶忙把充电器插上,一边充电一边给晓夜发短信。
“你打算去干那事,那你怎么跟随风交代。”
随风和晓夜的电话号码都储存在我的手机电话簿里,发送的时候我才发现,他和她的号码靠在一起。
那如果我少按了一下翻页,短信不就错发到随风那里去了?
几秒种,世界空旷得只剩下心跳声。
只是几秒钟,却仿佛过了很多年……
我按下了随风的名字,当屏幕上显示短信发送成功时,我立刻重写一条短信给晓夜。
“晓夜,怎么办!我发错短信给随风了!”
几分钟,世界空旷得只剩下呼吸声。
只是几分钟,却仿佛过了很多个世纪……
短信到来的振动令我的手颤抖不已。
“梦雪,像我这样的人是不值得他爱的,即使你今天没有发错短信,我也会和他分手的。梦雪,以后就交给你照顾他吧。”
我像是在看一段飘渺的神话似的看她的回信。
“什么叫‘交给你了’?他是你男朋友啊!”
“我愿意交给梦雪你,因为我相信,你会对他比我对他好。”
一滴泪打在屏幕上,如屏光般清澈,也如屏光般灼人。
8.
现在的我已经是一名艺术学院的大学生,而晓夜白天是清纯端庄的大学生,晚上是花枝招展的夜来香。
偶尔,我还是会和晓夜一起谈论小说,只是不再谈论郭敬明。
而她,也不再穿黑色的T-shirt,或者黑色风衣黑色长裙。她的衣柜里已是五光十色。
随风在哪里?
那些在冬风春雨中苍白的梦幻,那些在没有夕阳的黄昏下泛黄的记忆,那些我们许下的诺言,牵过的双手,唱过的歌谣,究竟在时光的哪一步前进中灰飞湮灭?
我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我对随风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宁愿你永远恨我,也不愿你知道那条错位的短信的含义。
其实,我当时在心里说,我宁愿你永远活在毫无头绪的担心中,也不愿你经历一次伤心。
他当然不会知道我心里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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