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火车在黑夜中呼啸着向前急驰。林涛的思绪却回到了家乡那块贫瘠的土地上，那里有他童年的梦，在那里发生的一串串故事是用他的血和泪乃至年青的生命凝结而成的，他永远忘不了那里的一切。
家乡是陕北一个偏僻的山村，那里的人们长年累月生活在贫穷和落后之中，他们憨厚、善良、勤劳、淳朴，他们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他们与世无争地生存在这块并不美丽的土地上。
林涛的童年是在牛背上度过的，从他懂事起就骑在牛背上跟着爸爸去放牛。那时，爸爸经常在怀里揣上一些食物，等他饿了时就拿出来给他吃。那些食物都是自家地里的农作物经妈的手加工而成的，妈的手艺那么好，她做的东西吃起来香极了。爸爸的背上还时常背着一个葫芦，葫芦的脖颈上拴了一块好看的红绸巾，葫芦里装满了加了糖的水， 这是爸爸专门为林涛准备的。林涛时常从爸爸背上解下葫芦来喝水，他喝水不是为了解渴，而是为了品尝糖的甜味，水喝多了，他便经常跑到一边去撒尿。闲下来时，爸爸就搂着林涛躺在草地上，给他讲许多好听的故事……
林涛大些后，他便独自一人上山放牛了。山里的空气清新湿润，小鸟的叫声清脆悦耳。但林涛无心顾及这些，他常常把牛放到山坡上吃草，一个人跑到一边玩耍去了：他把树叶卷成一个喇叭放在嘴上吹，能吹出许多好听的曲子；吹腻了，他便到山坡上捉蝴蝶，追着，跑着，天上的云彩跟他一起飘舞流动；累了，他便躺在草地上静静地看流云，云彩流动着，变化着，一会儿变成了龙，一会儿变成了山……他看着，想着，满脑子都是稀奇古怪的念头。有时，他望着对面那座高山发愣，他不清楚山那边是什么，他很想去看看，但他走不到。
一天下午，他在山上放牛，突然下起了大雨，他急忙把牛拴到树上，然后跑到大崖山下的山洞里避雨。来到洞里，他看见一个身穿碎花衣裤，头扎蝴蝶结的小姑娘坐在石板上正冲他笑呢：两颗好看的小虎牙白白的闪着亮光。他认出小姑娘是同村的秋红。
秋红见林涛进来，一边喊着涛哥，一边拉他坐到石板上，她说一个人呆在洞里好害怕。
林涛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拍了拍她的肩头。
秋红天真地看着林涛湿漉漉的头发上往下滴落的水珠，忽然她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拉起衣襟为林涛擦去了脸上和头上的雨水，她说：“天凉，会感冒的。”说着，又大人似的用手揉搓起林涛的前额。
林涛闭着眼睛任她摆弄着，他想起自己头疼时，妈妈就是这样用手搓他的前额的，妈的手虽然很粗糙但却很温暖，搓在身上很舒服。
秋红做完了她的事后，又坐到了石板上。林涛把自己淋湿的上衣脱下来拧干后重新穿好，他紧挨着秋红坐下。他问秋红怎么会来到了山洞里？秋红说她爸买了两头牛让她放，她这是第一次上山就碰上了阴雨天。
他俩坐着，看着山洞外的雨水飞溅着，轰隆隆的雷声响过后，他俩的一双小手便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秋红说再过一段时间她就要上学了，她要林涛和她一块去上学，那样，那些坏小子就不敢欺负她了，她要林涛答应她。林涛握着秋红的手点了点头：“我不会让他们再欺负你了。”听了林涛的话秋红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
天晴了，他俩来到了洞外，这时天边升起了一抹弯弯的彩虹，彩虹绚丽夺目，似乎在山顶上架起了一座金桥。林涛拉着秋红跑到山顶上去看，跳起来用手摸着，他们想摘下这道彩虹━━他们嬉笑着，吵嚷着，笑声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着 。
以后的日子里，他们一起赶着牛到山上放，放牛的间隙里他们也在悄悄地盼着上学的那一天早日到来。
二
开学了，他们两个背着书包手拉着手蹦蹦跳跳地到一里外的邻村去上学；放学时又形影不离地一起回来。林涛身高体壮，他当秋红的小保镖，从此再也没有人敢欺负秋红了。
两家的父母看着两个孩子来来去去的亲热身影会心地笑着，在他们的心中对两个孩子寄予了多少美好的希望啊！
日子在一天天的过去，林涛和秋红也在一天天的长大。他们两个学习很刻苦，成绩也很优秀。虽然双方的家庭都不富裕，但他们的父母却在尽力供他们上学，父母亲盼着儿女们将来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他们常在背后夸自己的孩子，邻居们也很羡慕他们，毕竟林涛和秋红是全村仅有的两个高中生！
林涛和秋红也在默默地努力着，他们不想辜负亲人的期望，他们知道父母们很辛苦，家庭负担又那么重。他们在学习上互相帮助，生活上互相关心，学习成绩在全班一直是最好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的心中也渐渐地对对方有了丝丝的情感，但他们却把这份纯洁的感情深深地埋在心里，他们没有时间考虑这种事情，他们只懂得应该努力学习争取早日考上大学，因为只有那样才会改变他们一生的命运，才能对得起父母亲。
秋红上高中时已经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模样俊秀，皮肤白皙，两只秀美的大眼闪着活泼动人的光彩；由于家境贫寒，她的穿着很朴素，但她总是把自己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地穿在身上━━她也爱美，她也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走起路来很神气，一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在浑圆的屁股上一甩一甩的。看着她走路的样子，那些流里流气的小伙子们馋得心里痒酥酥的，起哄似的对她叫一些下流的话，而她也不客气地回骂他们几句，然后挺起胸脯依然走她的路━━她很清高也很孤傲，但她不清楚：她已经成了全乡有名的美人。于是登门求亲的人便络绎不绝地踏进了她家的门槛，但是无论媒婆们说得多好，最后的结果都是被她父亲奚落一顿后乖乖地溜走了。她父亲有自己的主见：女儿学习那么好，我不能毁了她的前程。
然而，就在秋红上高三的那一年，她的父亲却突然病了。他是在地里干农活时晕倒的，在乡亲们的帮助下，她父亲被抬回了家，从此他便一病不起了，人也很快地消瘦下去，看着父亲因无钱治病痛苦呻吟的样子，秋红难过地流下了眼泪，她不忍心看着父亲这么年青就被病魔夺去生命，也不忍心农活和生活的重担全部落到母亲瘦弱的肩上，为了父母弟妹和这个家她毅然决定退学了，她要挣钱给父亲治病。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父亲时，父亲痛苦地摇了摇头，他说他对不起女儿，然而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秋红不上学了，她要筹措钱给父亲治病。邻里乡亲们听说后都为她惋惜，惋惜她学习成绩这么好却失去了考大学的机会，但他们却爱莫能助，他们的日子过得也很紧巴，他们只能摇摇头深深地叹息。
家里的房产卖光了，亲友们的钱借遍了，秋红也没有凑足父亲住院的钱，这笔钱的数目的确太大了。守在父亲的病床前，望着父亲憔悴不堪的样子，秋红发起愁来。这时，邻村跑运输的个体户张老五走了进来，他说他愿意出钱给秋红的爸治病，只是要秋红嫁给他有残疾（腿有点瘸）的儿子做媳妇。秋红的爸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他大骂张老五缺德，他要张老五赶快滚出去。张老五却嘻嘻地笑着，他说有话好商量，何必动火呢！就在他们僵持不下时，秋红却出人意料地说：“只要治好了我爸的病，我同意嫁给他。”
望着女儿坚定的面孔做父亲的流下了眼泪，他说是他无能连累了女儿，他不应该再活在这个世上。
见此情景，秋红也哭出了声，她上前安慰着父亲，让父亲不要为了女儿难过，孝敬父亲是做女儿的本分。待父亲的情绪稳定下来后，她便跟张老五到外间屋商量治父亲病的事去了。
三
秋红不上学的事对林涛的打击很大，他为秋红伤心和难过。在秋红为治她父亲的病东奔西跑的时候，林涛也在为秋红上学的事着急， 他让父亲把家里积攒下来的伍佰元钱给了秋红的爸，他希望秋红爸的病早些好，那样秋红就可以复学了。他有空就往秋红家里跑，他想给秋红辅导功课，而每次去秋红总是泪眼朦胧地对他说：“涛哥，不要费心了，我命中注定没有那份福，你好好地学吧！我盼着你早日考上大学，到那时你别忘了我就行了！”
望着秋红悲伤的样子，林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我永远都不会忘掉你的。”说完，他转身跑掉了。此时此刻，林涛才真正地明白自己一直是怎样地深深地爱着秋红。当他知道秋红和张老五的瘸腿儿子定了亲时，他的心刀扎似地疼痛，他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他的眼前总是闪动着秋红的大辫子和秋红流满泪水的脸。
看着儿子痴情又痛苦的样子，妈妈怜爱地对他说：“忘掉她吧！你们两个没有那份缘，自己的路还要靠你自己走，切莫为了一个女人而毁了你的前程。”
听了妈妈说的话后，林涛才渐渐地把心思用在学习上，他控制着自己不再想秋红的事，他想只有自己考上了学才能对得起秋红。
四
一年的时光就这样不平静地过去了：秋红在张老五的资助下在大医院里给她父亲做了手术，手术虽然获得了成功，但她父亲却从此永远失去了劳动能力。张老五怕秋红变心催促着她尽快与自己的儿子结婚。秋红说她的年龄还不到法定的结婚年龄，张老五说他会想办法让他们合法结婚的。林涛高中毕业后顺利地考上了大学，他的父亲正想方设法地为儿子筹措上学的学杂费。
这一天，林涛正在家里焦急地盼着开学，秋红上小学的弟弟走了进来，他把一封信塞给林涛，他说这是他姐送给林涛的。说完，便匆匆地跑了。
林涛拿着信看了看，是秋红的字体，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开了它。
林涛：
恭喜你考上了大学。你还记得我以前对你说过的话吗？也许你已经忘记了，也忘记了你这个可怜的同学。很久以来你一直在躲着我，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难道咱们的情谊就到此为止了吗？不，我不同意这种想法。如果你对我还有情，就请你于今天下午到大崖山下的石洞里等我。

秋 红于×月×日

看完信后，林涛呆了，他不知道秋红找他有什么事，他只知道秋红是不会无缘无故找他的。很久以来，林涛就想和秋红谈谈，他有许多话要对她讲，不过，秋红已是有了婆家的人，他找她谈别人见到后会议论是非的。既然现在秋红来信约他， 他又怎么会轻易放弃这次机会呢？
午饭后，林涛把自己修饰一番便早早地上了山，一路上他很兴奋，边走边高声地唱着山歌：
羊肚子那个手巾哟三道道蓝
我的妹妹在把我盼
黑黝黝的大辫子啪拉拉的甩
心急急的那哥哥呀赶来了
你做你的那妹子哟我做哥
咱二人情意永不变


歌声悠扬在山谷中久久地回荡着向远方传去。林涛竖着耳朵倾听着山歌的回音，这时从半山腰传来了一个女子对唱的山歌：
山丹丹那个开花哟背洼洼红
我的哥哥你心莫急
一对对的鹁鸽一对对的鹅
有情意的那妹妹呀忘不了
你做你的那哥哥哟我做妹
咱二人情意永不变


林涛听着歌抬头向半山腰望去，他认出对山歌的女子是秋红。他没想到秋红也来的这么早，他惊喜了，急忙向半山腰跑去，秋红也往下跑着，他们相遇了，他们终于抱在了一起……
走进了大崖山下的石洞里，他们二人又像小时候一样坐在了石板上，他们相拥在一起，既惊喜又害怕。
秋红埋怨林涛一年来一直在躲着她，怪他没有了以前的情分，是不是因为她跟瘸子定了亲就嫌弃她呢。其实，她是很纯洁的，她还是以前的秋红， 那个瘸子到现在连她的边还没有沾过呢，她懒得跟他说话。现在想来那个瘸子也很可怜，其实，他这个人并不坏，人很要强也很有本事，身上也有几分可爱之处，但她就是不喜欢他；只是花了人家那么多钱没有其它偿还的办法，只好用她来抵债罢了，但她绝不是感情骗子，她心中只装着一个人，你猜他是谁呢？秋红说着很认真地看着林涛。
林涛没有回答她，他像在沉思似的摇摇头，许久才说出一句话：“你不应该跟他定亲，”他像在征求她的意见似的望着她“你跟他退亲行吗？”
“不嫁给他又怎么办呢？欠了人家那么多钱。”她有点无可奈何似的深深地叹息着。
“你跟他讲清我俩的事，欠他的钱将来我还。”
“不行，你家的条件也不好，你上学还要用钱呢，快开学了，你的学费还没有凑齐，哪里还有钱还帐。再说人家现在正催我和他结婚呢，结婚的日子都定好了。”
“这个学我不上了，我们俩个人出走好不好。”林涛抓住秋红的手用力摇着，他在等秋红的回答。
“别说傻话了，我们那样做能对得起谁呢？难道就为了我们自己吗？我们应该多为自己的父母和亲人们想想，为他们做点牺牲值得。”秋红也紧紧地握住了林涛的手。
“那你就甘心跟他过一辈子吗？没有感情的婚姻是很痛苦的，你能忍受得了吗？”
“为了你和亲人们过得好，我愿意这么做，不管我会有多痛苦。 你应该找一个比我好的女人做妻子，我现在的身份配不上你，我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拖累了你，因为你是个有前程的人，你应该得到你应该拥有的一切，我会在心里默默地为你祝福的。”她说完两眼闪着晶莹的泪花动情地望着林涛。
林涛被秋红的真情感动了，他把秋红紧紧地搂在怀里：“我不能让你为了我做这么大的牺牲。”
秋红在林涛的怀里啜泣着：“涛哥，我就要和他结婚了，但我不想把身子给他，你能要我吗？”秋红抬起头乞求似的望着林涛。
“不行，我不能那么做，那么做会毁了你，我不能做对不起你的事。”林涛急急地推开了秋红。
“不，你不做才对不起我。你要知道我们相恋的情在逼着我们这么做，只有这么做才对得起自己；我们这么做是高尚的而不是卑鄙的，即使别人知道了，他们也不会唾弃我们的，因为我们的行为无可非议。否则，你我将会遗憾终生的。”秋红站在林涛面前大声地开导他。
“不，我不能……”林涛有气无力地拒绝着。
“你不答应，我就死在你的面前！”秋红说着向巨石扑去。
“不，我答应你。”林涛一把抓住秋红把她抱在怀里狂热地吻着。
秋红也拥紧了林涛任他抚摸着。
过了一会儿，林涛开始用手解秋红上衣的钮扣，他喘着粗气哆哆嗦嗦的手却无法解开那扣紧的钮扣。
看着林涛笨手笨脚的样子，秋红推开了他：“我自己来吧！”她转过身，动作很麻利地脱掉了上衣，粉红色的乳罩紧紧勒着的秋红白皙润滑的背部映入了林涛的眼睑，他紧张地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她的手下滑着解开了腰带的扣子，裤子无声地滑到了地上，红红的裤衩裹紧的秋红丰满浑圆的臀部和两条修长优美的腿裸露了出来，闪着柔和的光泽。那条又黑又粗又长的大辫子，在她的身后微微晃动着，轻轻摩擦着她的后背。她继续脱着，乳罩和裤衩掉到了地上。她转过身把整个裸露的身子呈现在了林涛的面前：她高高的个儿，身材细长苗条，她的皮肤光滑细腻如凝脂一般，一对又大又高的乳房炫耀似的骄傲地耸立着。她站在那里如一尊维纳斯雕像一般性感和诱人。
林涛看呆了，他没想到秋红的身体竟然这么迷人。
秋红走近了他娇羞地嗔怪道：“还傻站着呢。”这时林涛才醒过神来，他不好意思地脱下了衣服，但还是傻傻地站着不动。秋红说：“过来呀！”她说着走到了石板旁，把他俩的衣服铺在了上面。林涛跟在秋红的后面有点紧张似地走到了石板前。见他这个样子，秋红说：“怕啥呀，来吧！”她搂紧了林涛躺在了石板上。
林涛的身体触到了秋红散发着芳香的柔软滑润的身体上，他原始的火热的欲望开始复苏了，他紧紧地把秋红压在石板上忘情的吻着━━他虽然狂热地像一头雄狮，但是他没有经验，他不知道怎么搞才好，身上的汗水渐渐地渗了出来。
秋红搂紧了他的身子慢慢地引导着他；他也在慢慢地摸索着；然后，秋红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那快乐时刻地到来……
太阳渐渐地西沉下去，天色也渐渐地暗下来。远处，荆棘丛覆盖着的黛绿色的丘陵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着耀眼的金光，野鸡“咕咕”的叫声从那边很响亮的传来。一群群小鸟在荆棘丛上翻飞着，它们在寻找晚上栖息的地方。
这时，林涛和秋红穿上衣服来到了洞外，他们望着面前无限美好的景色幸福地笑了。他们手挽着手一路说笑着跑下了山。
从此，林涛和秋红便经常在山洞中幽会，他们清楚：他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已经不多了，他们要充分利用这有限的时间来弥补他们不能成为夫妻的缺憾。
五
在张老五和他瘸腿儿子的催逼下，秋红出嫁的日子终于来到了，这一天，当十余辆迎亲的车队驶入秋红的村里时，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涌上了街头， 他们想亲眼看看全乡有名的一枝花是怎样被全县首富的儿子娶走的，当他们见到那气派的迎亲场面时发出了啧啧的赞叹声和悄悄的议论声━━他们祖祖辈辈也没有见到过这么壮观的迎亲场面！ 当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过，新娘子被搀出来时，人群中竟有人叫出了声：“可惜呀！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也有人摇摇头：“多好的姑娘啊！就这样断送了！”
听到人们的议论，秋红好像没有什么反应，她从从容容地从人群中走过去了，走到轿车前，车门打开了，她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她抬起手掀开了红盖头的一角━━泪水从她的脸颊上滚了下来。她转过身向人群中望去，吵嚷声消失了。人们在静静地看着她。她在人群中搜寻着，却没有发现林涛的影子，她知道林涛是不会在这种场合下出现的，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想在人群中见到他，哪怕看一眼也好，她最终还是失望了。
迎亲的车队走远了，人们渐渐地散去，林涛也从不远处的山坡上回了家。他目睹了秋红出嫁的全过程，但他却再也不想回忆那令他难受的一幕。他坐在房子里呆呆地望着窗外，他想：尽快离开家乡或许他的心情会好一些。
看着儿子愁眉苦脸的样子，妈妈心疼地对他说：“傻儿子，别想了，妈理解你的心思，也知道你和秋红的事，可光想又有什么用呢？打起精神来做你的事吧！秋红是个好姑娘，她那样做是对的。”说到这里，她抚摸了一下儿子的肩头。过了一会儿。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对了，秋红的妈昨天晚上送来了一件东西要我给你。”说着，她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小木箱递给了林涛，“打开看看是什么？”
林涛打开了木箱：一块红纱巾包着一条大辫子呈现在他们的眼前。妈妈拿起辫子抚摸着喃蝻地说：“多好的姑娘啊！她把整个心留给了你━━一缕青丝包含了一场夫妻情啊！”
林涛从妈的手中接过辫子久久地凝视着，他的眼睛湿润了。从此他的心中再也抹不去秋红的影子。
六
火车轰鸣着向前飞驰着，车窗外飘起了细细的雨丝。
“喂！怎么了？不舒服吗？”
林涛感觉到他的肩头被人碰了一下，他突然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对面坐上了一位漂亮的小姐，是她在向他打招呼呢。
“你病了吗？”她关切地问，声音温柔甜蜜。
“没有。”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那你怎么流泪了？”她好奇地问，“碰到什么难事了？”
林涛难为情地用手擦擦眼睛说：“没有事。”
“那就好，”她说着很热情地递过来一块手绢，“用它擦吧！”
“不用了。谢谢。”林涛很尴尬地用手推了一下她的手，那双手又白又嫩。
她冲他笑笑：“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她笑的样子很妩媚，笑时腮上有两个甜甜的酒窝。
这时，林涛开始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这位姑娘来：她鹅蛋型的脸庞，白白的皮肤，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白色的短袖裘衣和白色的筒裤紧紧地束在细长而丰腴的身子上，脚上穿着一双白色高跟鞋，又黑又软的披肩发散落在肩上，透露着年青女子特有的青春魅力。林涛看着，他惊讶极了：眼前的这位女子长得很像秋红。
与此同时，她也在打量着林涛：他身材伟岸，面容白皙英俊，剑眉下的一双虎目活泼机敏，一边倒的秀发飘逸洒脱，使他充满了朝气和活力，他的穿着很朴素却很合身，唯一与他不相称的是他的脚上穿了一双布鞋。
他俩对望着，相互审视着对方。很久没有说话， 他们都被对方的美貌和不俗的气质深深地吸引住了。
林涛看着，感觉她确实像秋红，两个人长得就像孪生姐妹一般，只是她比秋红胖了点，气质和风度也有些不一样。他惊奇天下竟会有这么巧的事，但他相信这是真的。想到这里，他迫不及待地问：“你是……”
“噢！我叫白梅，到北京去的。”她很爽快地说着，用手拢了一下额前散落下来的头发，“你去哪里？”她发问时的神情很专注，像个小女孩。
“我去北京的。”林涛发现她的言谈举止却不像秋红。
“那我们是同路了。”她说着，很高兴地笑笑，深深的酒窝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他们就这样谈着，谈得很投机很默契，他们彼此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从谈话中林涛得知，她是东北人，在北京开了一家规模挺大的酒店，生意很红火。林涛也把自己的一些情况告诉了她。
她听着，轻轻地点着头。她很喜欢眼前这位聪明帅气的小伙子，从她上车后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她就被这位气宇轩昂的小伙子深深地吸引住了。她在他的对面坐下后，一直在悄悄地盯着他。他好像有什么心事，两眼呆呆地望着窗外，后来，他流泪了。她不忍心看他这样子，就上前碰了他一下，他们就这样认识了。看上去，他很诚实可靠，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她很想和他深入地交往一次，或许会有什么奇缘出现吧！回想自己坎坷的生活经历，她越发珍惜和他的相逢，她不想轻易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她多么渴望能有一位称心如意的男人帮自己一把啊！想到这里，她很认真地对林涛说：“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好啊！”听她这样说，林涛很欣喜脆快地答应了。
这时，她向林涛伸过来一只手：“下车时，我可以送你去学校吗？”
“可以，谢谢你了。”
林涛握住她的手，他感觉到这只手又柔软又滑嫩，握在手里绵绵的。
她从他的手中抽出了手，转脸望着窗外。雨仍在下着，并且越下越大。
火车到站了，白梅要了一辆出租车把他送到了学校，他安顿好后，白梅就匆匆离去了，临走前，她说有空就来看他，如果他有事就打电话给她，她会尽力帮忙的。
七
林涛开学已经两个月了，他很快适应了大学生活。他学习很刻苦，学习成绩很优秀。
业余时间，他参加了学校里组织的篮球队。他个子高，身体好，技术全面，很快就成了篮球队的主力队员。他打球时勇猛强悍，动作矫健，常常能够篮下突破得分，因而，他很快就成了全校引人注目的人物。他常常收到一些女生给他的求爱信，或是邀请他看电影逛公园，但是都被他拒绝了。他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个人。
自从火车上认识白梅以来，他的心就被白梅撷走了。 秋红的出嫁对林涛来说是个很沉重的打击，但他很坚强地从这件事情中解脱了出来，白梅和秋红的相像，以及白梅浪漫美好的气质和风度都深深地吸引着林涛，他无法抗拒白梅对他的诱惑。 对秋红痛苦的相思和再也无法满足的情欲，使他更加依恋白梅，他开始渐渐地把感情转移到白梅身上来。
在这两个月中，白梅经常来学校看他，她对林涛很好，就像大姐姐照顾小弟弟一样热情和周到。她很有钱，但她从来没有因为林涛穷而看不起他。 她说她会帮助林涛圆满毕业的。林涛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好，但有一点是清楚的，她爱他，这或许就是她帮助自己的原因吧！
白梅已经好几天没有来学校了，林涛有点想她，但他不好意思去酒店找她，因为到了那里白梅总是留他吃饭，他不想麻烦她。
夜深了，林涛趴在床上打着手电给家里写信，他想把自己最近的情况向父母亲汇报一下，免得他们担心。他在信中没有提他和白梅的事，他想将来给父母亲一个惊喜。
八
白梅很庆幸能够相识林涛，从他们认识以来，她的心情一直很兴奋，就连做梦也是在笑声中醒来的。和林涛在一起时，她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欣喜的感觉，仿佛他们不是刚认识不久的朋友，而是情深意笃的夫妻。他纯朴善良聪明可爱，是她梦寐以求的情人。为了他，她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林涛的家境不好，上学却需要很多的钱，她知道这些，默默地记在心上。当他看到林涛愁眉不展的时候，她就会问清缘由帮他解决面临的困难。对她的帮助，林涛感觉难为情时，她就会开导他：我们是因为一个情字才走到一块的，我对你的帮助是我为情交的学费，而你给我的情已经超过了我对你的帮助，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所做的一切。 我们的相识相恋是我新的生命的开始，这一点，你现在还不明白，将来你会清楚的。想到自己以前坎坷屈辱的经历，她的眼泪掉下来了。
林涛不知道白梅以前的事情，他也不便问这件事。他只知道白梅对他很好，她是一个值得他爱怜的女人；他爱她不是因为她有钱，而是因为她像一块磁铁一样深深地吸引着自己。
九
入冬后，天气渐渐冷起来。林涛的身上却只穿了裘衣和一套外罩，他不想穿母亲给他寄来的棉衣，他嫌穿起来臃肿难看，他相信自己身体好，还能够坚持一段时间。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林涛正在图书室里看书，他的一个男同学跑进来告诉他，一个女孩正在他的宿舍里等他呢。他猜想是白梅来了，他放下书回到了宿舍，进门一看果然是白梅：她坐在他的床上正在翻弄一本杂志。见林涛进来，她站起身笑眯眯地说：“你去图书室了？”
“嗯，”他点点头，他猜想是他的同学告诉她的。
“你看你，穿的这么少，不冷吗？”看着林涛瑟瑟发抖的样子，她关心地说：“走，我和你去商店买身衣服。”
从她认识林涛以来，他总是穿着那几件衣服。并且都很旧了，她不忍心看自己心爱的人是这副穷困潦倒的样子。她曾几次提出要给他买衣服都被他拒绝了，他的自尊心很强，又很爱面子，她不想伤他的心只好作罢。可这一次，她再也不能迁就他了，入冬以来一直很冷，她怕他冻坏了。
“不用了，我妈给我寄来了棉衣。”林涛低着头看着自己寒酸的穿着不好意思地说。
“穿棉衣，你不怕人家笑话吗？你以为这是在你家里呀！爱穿啥穿啥，这是在学校，你要注意自己的形象。”白梅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大，她自己也没有想到。
“我愿意穿啥就穿啥，我不怕人家笑话！”林涛火了，他大声地冲着白梅喊。
见林涛这个样子，白梅知道是自己刚才说话不小心伤了他的心，她急忙补救似的说：“涛，你不要生气嘛，刚才是我不好，可人家还不是为你好嘛，我并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你不要那么小心眼好不好啊！”她说完，拉着林涛的手撒起娇来。
林涛也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无缘无故地对白梅发火，自从和她认识以来， 她一直很关心和照顾自己，她并没有因为他穷而看不起他，她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女人。如果说错， 是自己错了，是因为自己穷才不敢让别人谈论穷。想到这里，林涛说：“对不起，白梅，我不该发火，能原凉我吗？”他说着用手托起白梅的腮静静地看着她。
“要我原凉你，你就得听我的。”她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行，我听你的。”
白梅挽起林涛的胳膊向街上走去。
天很冷，街上的行人不多。他们行色匆匆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进了商店，里面暖和多了。买东西的人熙熙攘攘一派热闹景象。
白梅拉着林涛一个柜台一个柜台地转着，她在为林涛挑选衣服：她看看这件，又看看那件，那神情就像做妈妈的为孩子买衣服一样。末了，她为林涛买了一身毛料西装、一件羊毛衫和一双棉皮鞋。她说：“天气冷，要穿暖和些，别冻坏了。”
看着白梅那认真细心的劲，林涛感动得眼睛湿润了，他没有讲话，只是用力地点着头。
白梅说，她还为林涛打了一件毛裤，已经打好了，让他有空试试。她说一个人在外面要学会照顾自己才行。当初，她从东北刚来北京时也是一个人，那时候很难，但她还是闯过来了。
出了商店，白梅要林涛陪她去酒店，她说今天晚上要好好招待一下他。
他俩肩并肩走着，心底悄然涌起一种美好的愿望，他们感觉到将有什么事情发生，但他们却不想控制它，只想让它顺其自然地发展。走着，想着，他们的心头便溢起一份温馨。
到了酒店已是傍晚时分，里面吃饭的人很多，二十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穿着一身红西装的服务员端着酒菜在桌子间穿梭着。见白梅和林涛进来，她们含笑打着招呼。白梅也冲她们笑笑，示意她们继续干自己的事。白梅把林涛带进了里间屋的一个雅座里，她让服务员上了一个火锅，并为林涛热上了一壶酒。她知道林涛是喝酒的，这是第一次和他吃饭时就清楚的事，那一次是白梅逼他喝的，他的酒量还挺大。
林涛和白梅面对面坐着，他们的心情很激动，他们早就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平日里对对方的思慕和渴望在撞击着他们的心，他们感觉到有点把握不住自己了。
吃过饭，白梅把林涛带进了卧室。房间布置得很雅静很温馨，一盏台灯在写字台上亮着，粉红色的灯光柔和地照着四周白白的墙壁和那张又大又松软的席梦思床。
林涛喝的有点多，他感觉自己在做梦：白梅把他推倒在床上，为他脱掉了鞋子……
十
下雪了，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一大清早，雪就纷纷扬扬地飘着，尔后，越下越大，没下多久，地上就全白了。
林涛请了假，买上东西和一束鲜花，冒着雪向医院走去，他是去看望白梅的， 她昨天病了，住进了医院。
林涛走着，想起了半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在酒店发生的事，那天晚上，他喝醉了，后来，就睡在了白梅的床上。她很兴奋，用力拥着他，她的唇在他身上滑动着……那感觉就象做梦。天亮了，他回到了学校，因为当晚未在学校睡觉，他被老师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他想被老师教训一顿也值得，他应该满足了。
不久，到了医院，来到白梅的病床前，他见白梅正在睡觉，看着她甜甜酣睡的样子，他不忍心叫醒她，便坐在床边静静地等她醒来。
白梅醒了，她看见林涛坐在床边，便把他搂了起来。她说她没有什么大病，只是肚子疼得厉害，便住进了医院，现在已经好了，她让林涛不用担心。
知道白梅没有大病，林涛放心了。他说他是请假来医院看她的。
白梅很感激地冲他笑笑，她说不能为了她而耽误了他的课，她现在没事了，她让林涛去学校上课。
林涛说不要紧的，他的课会补上的，他要拿出时间来好好地陪陪她。看着白梅欣喜的样子。林涛想起了秋红，他说：“你知道吗？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我像谁？”听了他的话，白梅的脸上露出了很惊奇的神色。
“你像我中学的一个女同学，只是你比她个子高了点。”
“你的女同学肯定长得比我漂亮！”白梅一本正经地说，“你和她有什么瓜葛吧！”
“没有，看你想到哪里去了。”林涛感觉自己说漏了嘴忙解释说，他后悔自己不该提秋红的事。
看着林涛发窘的样子，白梅“咯咯”地笑了：“你别怕，我逗你玩的。”她说着用力拍着林涛的肩头。
闹够了，白梅对林涛说：“我盼着你早点毕业呢。”
“为什么？”林涛不解地问。
“你毕业了我们好结婚呀！”白梅顽皮地冲着林涛眨着眼睛。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涛似有所悟地说，“我父母在等着抱孙子呢。”
“你真坏。”白梅用拳头使劲捶着林涛。
三天后，白梅出院了，她回到店里依旧忙着她的生意。林涛在白梅的帮助下依旧上着学。他们的关系发展得很顺利。就这样，三年的时间过去了，这期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十一
林涛上大学的第四年，他收到了家乡寄来的一封信，信封上的字体他没有见过，不请楚是谁写的，于是，他打开了信封。
林涛：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肯定会很惊讶。你和我是同乡，但是你和我却没有见过面，不过，这不会妨碍你和我之间的对话。相信你看了下面的文字后会知道我是谁的。
秋红是你以前的情人，是我现在的妻子。你和秋红之间的事情，我原先不知道，如果以前知道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事了。我父亲（外号张老五）帮助了秋红，可也毁了秋红，他使秋红嫁给了一个她不爱的男人━━她绚丽的梦和美好的前程就这样破灭和断送了。
秋红是个好姑娘，也是个好妻子，她到了我家后，就默默无闻地承担起了全部的家务和农活，她孝敬父母，伺奉丈夫，关心弟妹……她做到了一个女人很难做到的一切。可她的心却是死的，从来没有见她笑过和开心过。我不清楚这是为什么，问她时，她也不吭声。后来，关于你和她的一些传闻到了我的耳朵里，我才知道了她始终不快乐的原因,我因此痛苦过忧伤过。但我扣心自问：是自己在无意中铸成的大错毁掉了三个人一生的幸福。我只有自责的份，还能够怪谁呢？既然事情已经过去无力挽回，秋红又对我那么好，我只有加倍地疼爱她才是我应该做的事。
后来，我们的儿子出生了，秋红的脸上有了笑容。看到她高兴，我也在心里为她高兴。日子一天天过去，孩子也一天天长大━━他很聪明也很可爱。可他长得却不象我，有人说他像秋红，也有人说他像林涛。听到人们的议论，我的心凉了，我开始怀疑起这件事来。
刚结婚的一段时间里，秋红说身体不舒服没有和我同床，我知道做女人的难处，没有和她计较什么。后来她怀孕了，我跑前跑后地伺候她：我心里高兴啊！我就要做爸爸了。孩子生下来了，却比正常生产时间早了两个月，我以为是早产，没有过多地想什么，只要他们母子平安，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不相信孩子是别人的。为了打消自己的疑虑，我带儿子去医院做了亲子鉴定，可化验的结果却使我失望了。我去问秋红，她见瞒不住，便把实情告诉了我：原来刚结婚时，她不跟我同床是为了想弄清楚她是不是怀了你的孩子。我不怪秋红，因为她没有错；我不怪你，因为你做的也是对的。如果要怪，只能怪我的父亲，是他的自私才造成了这令人尴尬和难堪的场面。既然事情已经过去，怪谁也没有用了。
孩子是秋红的，是你的，也是我的。我爱这个孩子，因为他是无辜的，我爱他，还因为他给我带来了无法想到的快乐和满足。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难堪，是想让你和我一起分享做父亲的喜悦。我不能隐瞒这件事情，把它告诉你才是我做人的准则。最后，请你放心，我会努力把这个孩子培养成人的。

张树仁

×月×日



看完信后，林涛懵了，他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当他明白确有此事时，他很惊喜也很害怕，喜的是，他年纪青青就做了父亲，怕的是，他怕这事传出去会影响他的声誉，他也怕白梅知道这件事。可他又想，事情既然做了，还怕什么呢？大丈夫做事敢做敢当，何必在乎别人说什么呢！再说，他也没有做错事。张树仁是个残疾人，可他的胸怀多宽广啊！和他比起来自己又是何等的虚伪和渺小！没想到，张老五还有个这样争气的儿子。想到这里，他为自己刚才那怯懦自私的想法而羞愧。他想，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白梅，只有告诉她，才能够对得起她。不管她知道后会出现什么结果，他准备毕业后就告诉她。
十二
在白梅的资助下，林涛顺利度过了四年的大学生活，终于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了。他和白梅都很高兴。白梅还特意摆了一桌酒席为他庆贺━━四年的艰辛和劳苦终于有了回报，他们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一天傍晚，白梅约了林涛走进了一家咖啡厅，他们选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坐下，开始谈论起他们的婚事。
白梅看着林涛，她感觉到对不起他：和他相处四年了，她却没有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她是真心地爱着林涛，可爱得越深，她越是没有勇气把这件事告诉他，她怕告诉他后会永远失去他。和他相处的四年中，这种矛盾的心理一直在苦苦折磨着她，现在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良心自责带来的痛苦了，她再也不能背着沉重的十字架在人生的道路上艰难地跋涉，她要砸碎这无形的十字架，轻轻松松地去开创新的生活。林涛那样执着地爱着自己，她再也不能继续欺骗他了。她要把一个实实在在的白梅交给他， 不管这么做会付出多么沉重的代价。想到这里，白梅对林涛说：“有件事情我很早就想告诉你，可我没有这个勇气，现在我把它告诉你，你能原谅我吗？”
林涛不明白白梅是什么意思，他问：“什么事？”
“关于我的事，你有兴趣听吗？”
林涛点点头，他已经猜想到可能是什么事情了：跟白梅相处了四年，他只知道她是东北人，可她的过去，白梅没有对他讲过，他也没有问过。他认为：她过去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是无所谓的。他看上的是现在的白梅，他爱的也是现在的白梅。但他却想了解她的过去，他想真正全面地认识她，她看起来就像个社会阅历很深的女人，她的气质、修养和过人的聪明才智都说明了这一点。
这时，他听到白梅对他讲起了她过去的事情。
白梅出生在东北松花江畔一个美丽的海滨城市，中学毕业后，不想安于现状争强好胜的她便只身到南方打工去了。凭着美丽端庄的相貌和典雅脱俗的气质，她成了一家大公司总经理的秘书，这位总经理四十多岁的年纪，才华出众，一表人材，但道德却极其败坏，他谎称自己已经离异且很爱白梅，骗得了她的信任和爱情，他把她玩弄后， 又无情地抛弃了她。涉世未深的白梅受不了这种打击，她吞下了大量的安眠药，但她却没有死成。痛苦之余，她想：何必去寻死呢！男人害了她，她要用她的美去报复男人。之后，她便频频地与这位总经理发生关系，并把这件事打电话告诉了他的老婆，他老婆知道后醋意大发，到公司大闹了一通━━总经理被公司解雇了，她的名声也坏了。从此，在报复男人的变态心理驱使下，她堕落了……
三年非人的生活如同做梦一样过去了，她却从一个清纯的少女变成了人人唾弃的暗娼；她拥有了不少钱，但她的灵魂却变得污秽不堪了；她本无意学坏，但她那颗稚嫩的心因承受不了意外的打击，使她学坏了。她在庆幸自己报复男人的阴谋得逞之际，也开始了对自己行为的反思，她从反思中看到了自己的堕落和肮脏，开始对自己当初那无知的想法和以后无耻的行为而深恶痛绝了，她不甘心再继续堕落下去，她要重新做人。于是，她离开南方到北京开了这个酒店，酒店的生意很好，她挣了很多钱。可在成功之余，她那颗受伤的心却仍在流血，她恨透了男人，也不再相信有真正的爱情，她发誓今生今世不再接近男人，她要过一辈子独身生活。可在火车上，她遇上了林涛，她一下子就被林涛优美的仪表和口若悬河的谈土深深地吸引住了，她那颗沉郁已久的心复苏了……
她感谢林涛给她的爱和抚慰；感谢他给她的幸福和快乐；感谢他使她真正懂得了什么是爱情和生活。她满足了，必竟有一个男人真正地爱过她。
她说着眼泪流下来了，不知是因为后悔还是因为幸福。她平静地看着林涛，在等待他的“判决”。她想，林涛是不会原谅她的，他肯定嫌她脏。
林涛听完，吃惊地看着白梅，他没有想到她的经历会这么复杂和曲折，更没有想到她曾经堕落过。他在惊叹之余，也在深深地替她惋惜，他指出她不应该有那样的念头和行为。但必竟已经过去了，再说也没有用。想到这里，他说：“我们从头开始，可以吗？”
白梅很高兴他原谅了自己，很感激地冲他点点头。
出了咖啡厅，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天气很热，偶尔有几个人在路旁乘凉闲聊。白梅和林涛手挽着手在人行道上走着，林涛向白梅说了他和秋红以及那个孩子的事。白梅听后很同情他和秋红，也很理解林涛的苦衷，必竟他们都是经过风雨患过苦难的人。经这次谈话后，他们的心贴得更紧，他们的关系更加牢固了，因为他们的爱情经受住了时间和磨难的考验，是用真诚和信任凝结而成的。他们用执着地追求赢得了幸福美满的婚姻。
十三
林涛和白梅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准备后，在北京结婚了。双方的父母都被请到了北京，他们都为自已儿女的婚事有了着落而感到高兴……
婚后，林涛和白梅去了陕北秋红家，白梅想见见这位和她长得差不多很平凡又很伟大的女性；她还想在那里建一所希望学校，让那些像秋红一样上不起学的孩子在那里读书。
到了秋红家，两位女人见面了，她们久久地望着对方：“像，像极了！”她们几乎异口同声地叫出了声。秋红拉白梅坐下，她俩寒暄着拉起家常来。 林涛和张树仁在院子里的树荫下交谈着，此时，他们已没有了刚见面时的尴尬和难为情，他们很轻松地拉着闲话。他们的儿子柱子像一只淘气的小羊羔一样蹦蹦跳跳地在院子里来回奔跑着，他的手里拿着一辆电动汽车，那是林涛特意从北京给他带来的。那孩子长得很像林涛，又活泼又可爱。
这时，远处的山坡上隐隐约约传来了婉转悠扬的山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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